\t組織部檔案室的白主任老是有事沒事跑文明辦來,左一句右一句“小劉小劉”地叫我。剛開始我還覺得整日沒事地坐在辦公室,多一個人說上幾句話挺開闊的。可時間一長,就不對勁了,她白主任每天這樣一回又一回的跑文明辦來,還老叫著我的名字,圖什麼呢?我在琢磨著這個事,樓道裏傳來了一串熟悉的高跟鞋的聲音,我知道白主任又來了。
\t組織部辦公室在一樓,白主任自然不怕部領導看見她上班時間串別的辦公室來了。白主任進來的時候我正和葉主任說著話,白主任張嘴想叫我一聲“小劉”的,被葉主任打斷了:“白姐,你還是蠻好耍的噢,真是樓高領導遠。”白主任走到葉主任側麵,用身子撞了撞葉主任的腰:“你說的,遠了領導都差不多把我給忘了呢,說句不好聽的話,領導撒尿都難得朝著我,你看嘛,我這個副科主任當膩了。”白主任說的時候不停地往我這邊看,我假裝沒聽懂,笑笑再笑笑。葉主任放低聲音開了句玩笑,說:“要是領導真朝著你撒尿你還不一定受得了。”白主任輕輕地“嘖嘖”兩聲,然後指著葉主任對著我笑,說:“小劉你聽聽,你的葉主任,文明辦的葉主任講的什麼話。”我還是笑笑再笑笑。可白主任對著我那樣一笑,我就不自在了,總感覺她笑時候同時在心裏對我說:“小劉,你還欠我一頓早餐呢。”以至後來每次在樓道裏碰到白主任時,我連看都不好意思正眼看,老覺得自己撿了人家什麼東西似的,不還給人家心裏不踏實。
\t其實我好幾次想主動請白主任去吃個早餐的,可我又不好意思開口跟白主任說,要是那天白主任隻是隨便說說,那我不是小看自己了嗎?可要是白主任是當真的,我又不主動請人家,還要白主任她一回又一會跑文明辦來給我暗示,那不也讓人家認為我劉有運小氣麼?再說,白主任看在鄰居的分上,存檔案時可是少收了我一百塊錢,一百塊錢啦,那可吃得好多個早餐。請還是不請呢?就這麼個不起眼的事,還真讓我夠琢磨的了,我不由想了回去,當初要是那一百塊錢交了不是什麼事也沒有了,省了一百塊錢,落得個心裏不踏實,如果還有可能的話,我還真想過把省下的那一百塊錢再去交了。說句老實話,早知道一百塊錢能買個踏實,我再缺錢也不至於缺那一百塊錢,這才真的不容易呢。
\t好幾次下午下班的時候,我一直要等到白主任從文明辦門口走了過去,我才慢吞吞拖著時間最後一個下班,我怕白主任碰到我又那樣子對我笑:“小劉,你還欠我一噸早餐呢”。有天,我見白主任從文明辦門口走了,我收拾了一遍抽屜,正想關門下班,忽然過來一個人,差點沒把我嚇暈過去。由於是冬天,天黑得早,樓道裏顯得黑巴巴的。我仔細看了又看,才認出原來是鄰居劉波倫。沒等我把門關上,劉波倫叫了我一聲。我有些不自在,真沒想到劉波倫這個時候會來找我。我一直以為劉波倫因為以前誤會我繼父劉蒼山藥死他家耕牛的事,不會再來找我了。而其實那事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我沒那麼放在心上。見他來找我,我心裏有些意外,也很高興。我招呼他到文明辦裏坐,又去辦公室幫他倒了杯茶,劉波倫不好意思看我一眼,就對我說:“以前不好意思誤會了你繼父,讓你從村小被退了回去。”我趕緊回答他說:“過去了,就沒事了,還真要感謝你,要不我還到不了宣傳部,還呆在村裏代課呢。”劉波倫喝口茶,說:“我上午下鄉的時候回了趟家裏,聽說你上縣裏來了。”我說:“才來不久。”劉波倫說:“現在你就比我強多了。”我看看自己,說:“強不到哪裏去,來這麼久了,什麼事沒有,整日閑著,就熟了一些人。”劉波倫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飯熟不如人熟,政府機關裏上班靠的就是這個。”我說:“人熟了有什麼用,不就是見麵的時候打聲招呼說句話。”提到人熟,我不免想起白主任來,我想了想接著說,“有時人熟了心裏還不踏實呢。”劉波倫拉長音調:“要是不熟悉幾個人,那位置還坐得不踏實呢。”說著劉波倫就把話題轉移到了我進宣傳部的事。他問:“什麼人把你弄上來的?”我猶豫著說:“沒什麼就上來了。”劉波倫不相信:“那你別逗我,肯定是有人的,怎麼連我都瞞著。”我不好意思再隱瞞,直言把市委宣傳部張部長抖了出來,哪想劉波倫刨樹兜兜似的問:“他是你什麼人?”我始終想不起合適的答案回答他,倒覺得我和張部長之間的那層莫名其妙的關係,還真是個值得去仔細琢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