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一大早讓狗給吵醒來,就聽到隔壁住著的小倆口責罵的聲音:“這狗是瘋了,叫得人死,我還想趁天亮的時候睡個好覺呢。”這狗長得倒是怪可愛的,一身黃茸茸的毛,摸著舒服,可這麼個叫起來,也怪不得人家煩躁。這樣一個住人的地方養隻狗,也不是什麼好打理的事,所以等上班去辦公室,我向蘇部長把這事給說了。蘇部長大概是考慮到這狗是蒙縣長讓單位裏的人買上來的,她作為宣傳部的部長,自然不能空著手不管,把狗給扔了。可這城裏養隻狗,也不是那麼好管,要是咬了人,誰都負責不起。蘇部長考慮了片刻,就說:“小劉,我看這狗是不是讓你帶鄉下去?”我開始有些猶豫,可再仔細想,既然蘇部長親自開了這句口,我也就沒有什麼話好說的,便同意了。問題是這買狗的八十塊錢還是我墊著,總不能自己墊錢買了狗,還得把這狗送鄉下去讓繼父和母親幫養著。我就遲疑著把買狗的發票拿出來,問蘇部長這買狗的錢部裏是不是可以報賬,蘇部長就說,這狗是以部裏的名義買的,當然由部裏出這個錢。這倒是讓我放心了,不至於要我個人出這個冤枉錢。雖說這錢的數目不大,可我辛辛苦苦上班下班,跑這跑那,一個月下來不過那麼幾百塊。掐指一算,不吃不喝,也就能買好幾隻狗。看來,這買狗的錢我劉有運是不願意白墊的。
\t下午,蘇部長批了我的假,讓我把狗給帶鄉裏去。我把狗抱在手裏,不住地摸著它的頭,罵一句又誇獎它一句,真不知這“狗日的”會有何想法。在車站準備上車的時候,正好碰上劉波倫的父親劉甲天。劉甲天提了不少東西,已經上了車坐在車門口的座位上。因為以前他家耕牛的事,劉甲天跟我繼父鬧上了意見,就一直沒多少跟我和我的家人說話打招呼。今天,是我率先看見了他,本來想躲開他的,可覺得那事也過去好一陣子,差不多給忘了,沒必要將過去的想法,拿到現在來表現。也就沒多想,主動跟劉甲天打招呼:“吆,是甲天叔,你回鄉裏去呀?”劉甲天忽地側過頭來,一看是我,手裏還抱著一隻狗,先是一愣,等回過神,便不好意思起來:“嗯,是運伢仔,你也回鄉裏去?”我說:“你什麼時候上來了,怎麼不讓劉波倫陪你去我那,吃頓飯什麼的。”劉甲天說:“我家波倫讓我給他們領導帶東西,就上來了。家裏正忙著要幹農活,沒那個空,這不又得趕回去。”劉甲天然後挪了挪放在座位下的包,大概是劉波倫給買的東西,看他的神情,好像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我就順便問了一句:“甲天叔抽不抽煙?”劉甲天搖著頭:“年紀大了,一抽煙就咳嗽得厲害,戒了。”我說:“我繼父也是。可那煙就是他的命,死也戒不掉。”劉甲天似乎很害怕提到我繼父,臉上的表情有些難堪,便猶豫著,半晌了才又說話:“我說運伢仔,你可不要記以前的事,都我的不對,喝多了酒,就什麼事都搞糊塗了。唉,不說那事了。現在你可是吃國家糧的人,在縣委院子裏站著,要多關照我家波倫。”我說:“甲天叔,你說哪裏去了,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早忘了。你知道我跟劉波倫是一起長大的,要是真的能幫上忙的,我二話沒得說,都自己村裏人,還是鄰居。”劉甲天的臉上就開始有了更多的表情。
\t這樣有事無事地跟劉甲天聊了一陣。要開車了,我忽然又不想回鄉裏去了。大概是因為昨晚喝多了酒,腦袋還沒整個清醒過來,這麼個在車上坐著,心裏悶得慌。想著回家裏去也沒別的事,也懶得跑,就去水果攤買了幾斤蘋果,給甲天叔買了兩斤桔子,然後讓甲天叔幫把狗一起帶到鄉下去。等送走劉甲天,為了不讓蘇部長和部裏的同誌碰到,我繞過縣委院子門口,偷偷躲房裏看書去了。這書是上個星期從蔡己明那裏借的,是著名作家王躍文的小說《結局或開始》。都好些天了,沒時間看。今天這倒是難得的機會。
\t似乎呆在這個圈子裏的人,閑著的時候不外乎要做兩件事。一件事是約幾個要好的朋友聚到一起閑扯,這話題大抵也離不開官場上的事;另一件事是一個人躲著領導呆辦公室裏看官場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