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我抱著雙腿蜷曲起來,渾身哆嗦。他……他會死的,因為他的詞——他會死的!可是我卻說不出,也不能說出,我隻能哭泣,無奈地掩麵痛哭。

“小姐——”慶奴跪伏在我跟前,“小姐——侯爺……有苦說不出啊——”

我一把抱住她:“我知道,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他的詞,每一首我都會背……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可是……”我咬緊下唇,無法再說下去。“慶奴,我想見見侯爺,我得見見重光,你——有辦法嗎?”

慶奴吃了一驚:“小姐,您——不要命了?如果讓皇上知道,您……”

背叛——又一次背叛!如果非要我選擇,我寧願選擇背叛趙光義,畢竟他有家國天下,可是李煜什麼也沒有。即使我的人無法在李煜身邊,我必須讓他知道,我的心,是在他身上的。畢竟,這樣,是對我自己的忠誠,我不能背叛了所有人,最後,連自己也背叛了。

我捂住慶奴的嘴,堅定地說:“我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但是我不能不在乎重光。我還活著,我必須告訴他,我活著,是為了他!”

“小姐——”慶奴狠命地點點頭,“我會幫您的——我會幫您留意一切機會,隻是……侯爺被囚在府中,很少進宮,不知道什麼時候才……”

“實在不行,能傳出去一句話也可以,隻告訴侯爺——流珠活著,隻為他一個人。我想……他會明白的。”

第四十二章 感懷

第四十二章 感懷

雍容華貴、瑤宮貝闕的大宋宮,於我來說,卻隻不過是個豪華的牢籠。頭頂上的一方天空,雖也是藍的,卻窄小得讓我窒息。轉眼幾個月過去了,李煜仍是杳無音信,我卻無可奈何。

想當年,隋煬帝的侯夫人因沒有機會得見皇帝,無奈中自縊而死,留下詩句“此身無羽翼,何計出高牆”。現在的我和她一樣,也隻不過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弱小女子而已,當年出使大宋的豪情壯誌早已在無數的變故中消磨殆盡了。侯夫人欲見宮內人而不可得,我呢?想見的是皇帝早已防範的宮外之人,當然更是難上加難,甚至於渺然無期。

春,已將盡,夏,已將至,萬物都已蔥蘢,我卻如行屍走肉般毫無生氣。與趙光義小心翼翼的周旋讓我身心俱疲,他不在時,我就什麼也不想想,什麼也不想做。

無聊時,信步穿越在宮中,精美的雕梁畫棟、碧瓦飛甍早已無法提起我的興致。來到禦花園,幾乎是習慣性地,我走進那座偏僻的小亭。

風搖葉動,樹影婆娑,花落瓣顫,讓呆呆發愣的我有了一絲知覺。攏了一下心神,我看著周圍生意盎然的樹木,心裏有一些微酸。葉,是那樣的青翠,然而花兒,卻凋殘了。為何美的東西,終是不長久的?

我無奈的一笑。什麼時候,我竟變得和林黛玉一樣傷春悲秋起來?也許,因為此時的我也體會到“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滋味兒了吧?

無意識地,我哼唱起《葬花吟》來: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煞葬花人。

獨倚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

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