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寂寂一片,阿續低頭思忖片刻,才緩下情緒來坦然應對。
“大人也太高估奴了。”阿續漠然一笑:“小世子淡泊,斷不會因為奴而卷入紛爭,您不必為此憂心。”
“自謙了?”
“並無。若是小世子有意,如今奴連寧王府有幾道門都摸清了,何必等到現在。”
“你……”他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無語了片刻才道:“把自己說的一文不值,是怕我殺了你?”
“非也。大人要是真想殺奴,不會這樣大費周章的。”阿續默默跪下,磕了一頭才問道:“隻是奴不知大人為何用要蕭字引奴出來?”
“你說呢?”他輕輕笑了一下問道:“你心虛了?”
“並無。”
“哦?我怎麼聽說蕭明庭要娶你?可有此事?”
阿續怔了一下,把頭伏的更低:“並無此事。”
對方沒有說話,隻是往前邁了幾步,遲疑了一下才輕聲斥責一句:“你在撒謊。”
此時阿續額頭上沁出了密密一層汗水,她咬了咬嘴唇,幾番思索才說到:“大人,奴不知大人究竟何意?”
“三殿下替你贖身,小世子不管不顧,反倒是蕭明庭上趕著要娶。莫不是他也動了心思,要討好三殿下,攪進這局裏來?”他又上前一步,厲聲逼問道。
“大人!”阿續咬的嘴唇都發白了:“大人此言差矣。三爺從未提起過嫁娶之事,也並無攀附三殿下的心思。他常與奴往來不過是……是出於憐憫罷了。蕭家祖上有開國的功勞,鐵卷丹書在手,百年基業,滿門都是忠烈兒郎,不會有結黨營私的心思。”情急之下,她竟然脫口而出的是他勸她的話。
“哼?憐憫於你?天下娼門女子無數,他為什麼不憐憫別人,偏偏是你?還說沒有攀附皇子!”他高聲嗬斥道:“你說的話,你自己信麼?”
阿續出了一身汗,鬢邊頭發濕漉漉的粘在耳邊,她輕輕喘著氣誠懇道:“大人真的多慮了,三爺沒有想過娶奴,也並無任何攀附三殿下的心思。大人若是不信,奴自會證明給大人看。”
“如何證明?”
“奴已經做好了準備,明日便出家,從此吃齋念佛,青燈素衣,永不回京半步。”阿續再次叩首。
屋內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許久聽不見他說話,她不敢抬頭隻好又狠了狠心道:“大人若是不肯信,奴隻能以死明誌了。隻是突然暴斃會引起三殿下懷疑,此事隻能慢慢謀劃。半年,不,三個月,三個月後……”
“三個月後如何?”清冷的聲音漸近,腳步聲停在她耳邊。阿續視線裏突然出現了一雙黑色緞麵的男鞋。
“三個月後,大人便可高枕無憂。”阿續不敢抬頭,依舊伏在地上回答。
“嗬。”他輕輕笑了笑,慢慢蹲下身子問道:“小姑娘,你這麼做,是為了保小世子,還是為了保蕭明庭?”
阿續一怔,她不動聲色回答道:“大人心想事成即可,不必追問。”
“我來猜一猜。”他語氣輕快:“八成是為了小世子吧?等你死後,屍體我會送給小世子的,也算圓你一番心意了。說不準來世,你們還能……”
“不……不必了。大人,奴命賤,不必勞煩大人。”阿續猛地抬起頭來反駁,眼淚完全控製不住的往下落。這一世沒有福分和蕭明庭在一起,若是連下一世的奢望也磨滅了,那才叫真的生不如死。
隻是當她抬起頭看到來人的麵龐後,徹底愣住了。
這是一張和蕭明庭有五分相似的臉。劍眉斜飛入鬢,眼睛清明有神,鼻梁高挺。乍一眼看過去,隻覺得他機敏聰慧,坦蕩又正直。
此時,蕭明軻默默注視著跪在地上發呆的小姑娘,心情複雜萬分,說不出是憐憫還是釋然,是愧疚還是震撼。他微微抬眼看了看另一側緊閉的推門,又很快移開視線看向阿續。
女孩已是滿頭大汗,她表情突然放鬆下來,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僥幸感。隻是脊背依舊挺直,雖然姿態卑微,卻莫名給人一種高貴又堅韌的感覺。
他柔下語氣來,語氣裏有了些許暖意:“行了,起來說話吧。”說罷便站起身來,坐在桌邊,重新倒了一壺熱茶。
阿續愣愣的盯著他看了許久,才慢慢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並沒有急著起身,隻是移了個方向,又朝他拜了拜:“奴見過蕭大人。”
蕭明軻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搖了搖頭:“你倒是個聰明的人。不必我介紹,便猜出我是誰。”
“蕭大人與三爺有幾分相似,方才您背對著奴,一時沒能認出,還請大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