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出了院門,阿續身子一軟,再無力氣站著。她直接坐在門口,麵如紙白,隻輕輕咳嗽幾聲,語氣無奈的對著痛哭的綠蘿道:“哭什麼?我還沒死呢。”
寧王府。
屋內層層簾幔垂下,沉悶的夜風無力又柔緩的湧入窗內,輕輕掀起簾幔,又緩緩落下。
夏日的夜晚極其悶熱,雖然屋內放了幾盆冰,也有小丫鬟拿著扇子打風,可冬陽還是出了一身汗。他抬著肩頭杵了杵額頭的汗,又小心翼翼地解開高謙玉膝蓋上的紗布,低聲細語:“世子爺,夏日燥熱傷口容易發炎,換了藥就不要包著了,敞著好起來也快一些。”
高謙玉放下手裏的書,漠然看了看膝蓋上的傷,隻點了點頭,無所謂道:“嗯。”
“今天王爺和王妃去拜訪了齊閣老,您和世子妃的婚事就定在下月初六。”冬陽一麵給他上藥,一麵說道。高謙玉這兩日消沉的厲害,就連寧王妃也不敢同他說話,婚事定下來,還要讓冬陽這個自小伺候的小廝來轉告。
七月初六。
高謙玉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又拿起書看了半晌才平淡道:“知道了。”
瞧他興致缺缺,冬陽隻覺心頭一酸,他連忙低下頭,沒再說話。旁人不懂高謙玉,隻道他薄情寡義喜新厭舊。可冬陽明白,若不是為了轉移旁人的注意力,不再把阿續姑娘置於風口浪尖上,高謙玉又怎麼會主動向聖上請求賜婚呢?
更何況,對方還是齊閣老的孫女。如今齊家漸漸沒落,齊閣老名聲猶在,手上卻無半點實權。傳聞那位孫小姐更是相貌平平,脾性古怪,名聲不佳。金陵兒郎避之不及,唯有高謙玉為了阿續才主動攬下這種親事來!
可娶妻是一輩子的事兒啊!寧王爺和王妃為何不攔著,也應下這門親事?冬陽想不通。
思極此,他忍不住眼眶微紅,抬頭看了高謙玉一眼。
高謙玉注意到冬陽的情緒變化,他輕輕勾起一抹寬慰的笑,抬手拿書點了點冬陽的額頭,溫和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
“我大婚,你不高興嗎?”
冬陽低下頭,仔細給他上好藥,默默退後幾步:“世子爺高興,奴才就高興。”
“嘁。”高謙玉嗤笑一聲:“傻小子。”
他搖了搖頭感歎一句:“行了,你那點小心思全寫在臉上了。”
冬陽沉默不言。
“想不明白?”高謙玉抬起雙腿架在板凳上,原本就淺淡的笑容裏有了幾分寂寥:“就算沒有阿續這檔子事,父親母親也會去給我求娶齊家女兒的。我做的不過是提前了些時日罷了。”
“世子爺為何這麼說?”冬陽一點頭緒也沒有,當下顧不得許多,立馬出聲問道。
“你可知父親為何會縱著我逛園子養歌姬不多說一句?”高謙玉薄涼一笑:“父親已經為聖上所忌,若是再有一個爭氣的兒子,聖上怕是會寢食難安吧?齊家如今沒有什麼權勢,我們此舉,實則是向聖上表態罷了,說咱們家不曾想攀附三殿下。”
“那……”冬陽瞠目結舌半晌才明白了一些原委,思來更加害怕:“那您是說,阿續姑娘的事情,連聖上都知道了?”
“聖上知道的是三殿下結黨營私的心,就算不是阿續也會有別人。”高謙玉揉了揉眉頭道:“朝堂的事情混雜,一時也說不清楚,你也不必再瞎想了,左右不過是個女人,娶回來供著便是。”
冬陽點了點頭,一臉認真道:“奴才不管爺娶誰,反正奴才從七歲起就隻認您一個主子。”
“傻小子。”高謙玉打個哈欠,慵懶地舒展一下身子,笑道:“我娶誰由不得我,不過你小子的婚事我還是做的了主的。回頭把你那位心上好帶過來我瞧瞧?”
冷不丁聽他說起這事,冬陽立馬漲紅了臉,他自己這些小心事從未對別人講過,不成想世子爺竟然都看在眼裏?
“奴才……沒……”
“撒謊。”高謙玉笑著輕斥一句:“府上王總管的女兒,那個叫湖月的丫頭,我沒記錯吧?”
“世子爺……”冬陽局促不安的低著頭,臉都紅到了脖子根上。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啊。”高謙玉輕歎一聲:“你們的事盡早辦吧,要不然錯過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