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續瞧著普通文靜,一點也不張揚。一雙眼睛倒是生的漂亮,可眼神幹淨透亮,裏麵全是緊張和不安,竟然瞧不出半點算計來。她鬢邊的發絲因為出汗而輕輕貼在臉頰上。她聲音輕柔軟糯,軟的仿佛可以任人拿捏。隻是背挺得筆直,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清冷和矜持的氣息。
這一看,不僅老太太有些糊塗了,連馮氏莫氏也詫異,這樣一個看著毫不起眼的姑娘,是有怎樣的手段,讓蕭明庭迷的神魂顛倒啊?
她們正猜疑著,卻見阿續跪著磕了幾個頭,禮數周全,誠懇溫婉:“奴婢給老太太和太太們賠罪了,老太太和太太要打要罰,奴婢一並認下。隻求老太太和太太別氣壞了身子,不要責怪三爺了。”
“任打任罰?”老太太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心裏鬆了一口氣,隻慢慢坐回去,板著臉問道:“怎麼個打罰法子?我蕭家百年清譽,毀於今日。你說,怎麼打罰?”
阿續慢慢伏在地上,思索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奴婢出身卑微,有幸得三爺出手相助,才脫離苦海,苟活到今日。老太太若是不嫌棄,留奴婢在蕭府做個漿洗衣物的粗使丫頭。奴婢毫無怨言。”
蕭明庭又要開口說話,蕭明軻連忙給他識眼色讓他閉嘴。這會子當著長輩的麵,他要是護著阿續,反而對她不利。
他起身過去跪下搶著說道:“祖母,我瞧著如此甚好。這位姑娘她身世可憐,在咱們家做個活計,旁人隻道您菩薩心腸,說咱們蕭家憐憫孤女呢!”
“哼!”老太太早看出來他們兄弟裏應外合的手段,當下不屑道:“少糊弄我!你也閉嘴,不許插話!”
蕭明軻一噎,不敢再言。
老太太又看向阿續道:“你不就是想留在蕭府麼?將來好有機會再迷惑爺們,圓了你的念想!是或不是!”
“老太太明鑒!”阿續伏的更低了些,瘦弱的脊背幾乎要和地麵貼在一起:“奴婢隻求能好好回報蕭家,若是奴婢存了別的心思,必將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輪回。”
此言一出,馮氏都有些驚訝。如此毒誓,說的誠懇又真切,不似作假啊!這下連老也無話了。
倒是莫氏突然開口問道:“這位姑娘,你從前也算是風光無限的人物,你的事跡我也略有耳聞。天下什麼樣的兒郎沒有,難道你隻圖來我們蕭府做個粗使丫頭麼?”
老太太不動聲色點點頭,靜等阿續的回答。可她剛要開口,卻聽蕭明庭搶著回話:“嬸嬸您有所不知,阿續姑娘是明庭主動求娶的。原本她並不想入我蕭府。”
馮氏再也忍不住了,當下吃驚地問出口:“明庭!家裏有那麼多姿色秀麗的丫頭,你一個也看不上眼。說與你娶妻,你也興致缺缺,怎麼還主動求娶旁人了?”
“母親有所不知。”蕭明庭這才拱手娓娓道來:“阿續姑娘不是旁人,她與我們家還有幾分情意的。”
聽他說出這話,阿續也愣住了,她與蕭家,能有什麼情意?
“休要胡說!”馮氏斥責一句:“我們與她素不相識,能有什麼情意?”
蕭明庭並不急著辯解,隻看向阿續,語氣柔和說道:“阿續,你別怕,你告訴我祖母和母親,你本家是哪裏?”
阿續不明所以,她茫然的看了看周圍的人,最終還是看向了蕭明庭。自報家門,對於她這樣罪臣之後來說,太危險了。
蕭明庭回給她的目光柔和堅定,讓她心裏慢慢沉靜下來。她終還是選擇相信他,緩緩開口說道:“奴婢本家是金陵鄭家,家父鄭鶴峰曾經在朝中為官,後因為廢太子一案牽連獲罪。父親兄長流放海南,母親……”她停頓一下,慢慢說出了口:“母親在獄中去世……還有一個姐姐,不知去向。奴婢因當時年紀還小,去名沒入倚翠園。”
縱是蕭明庭提前調查過她的背景,聽她親口說出來時,也愣住了。替他查案之人隻說了前半段,她的母親和姐姐都沒有提到,沒想到……他原本以為阿續隻會簡單說幾句,沒想到這個實心眼的傻姑娘,竟然全盤托出一點保留也沒有!
她竟然對他信任至此!
聽完阿續的這番話,老太太瞬間眼眶濕潤了。怪不得!怪不得!原來竟然是她們家的人!
鄭鶴峰這個名字她聽說過的。從前他們那一房祖父母健在的時候,她還去府上拜訪過。那時鄭鶴峰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後來長輩去世後。她們這一房發展昌盛,而隔著輩分的他們衰敗下去,因為情分疏遠了,慢慢便沒了聯係。不曾想,他們家後來竟然衰敗如此!
一隔多年,兜兜轉轉,眼前這個溫順柔和的小姑娘,竟然是他們家的人!怪不得蕭明庭一定要娶了回來!
老太太一時感慨,竟然忘了說話。沒想到馮氏卻紅了眼眶,柔聲問道:“你說,你父親是鄭鶴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