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續點了點頭。
此時她疑惑的厲害,怎麼席間的人突然都沉默了?她偷偷看了蕭明庭一眼,沒想到蕭明庭衝她輕快的眨了眨眼睛。
別人都沒有注意到馮氏的情緒變化,隻有躲在碧紗櫥裏偷窺的蕭明秀透過隔間窗戶上小小的窟窿,看到自己一向端莊自持的大伯母暗自落淚,她悄悄別過頭擦去眼角的淚水。
蕭明秀暗自思忖,這個倚翠園的頭牌,看起來是一個既可憐又溫和的女子啊。她不像是平日裏老媽子們罵的那般,長著妖精一樣的臉,扭著腰隻知道往男人身上撲的狐媚子。
屋內沉寂了好一陣子,老太太才回過神來。她瞧著阿續的目光裏多了些溫和,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扭頭吩咐丫鬟:“招娣,給這位姑娘,拿個小板凳去。”
蕭明軻和蕭明庭對視一眼,心裏都鬆了一口氣。祖母開了口讓阿續起來,看來是認可了她。
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招娣送了小板凳過去,想要抬手扶著阿續坐在一旁。阿續又磕了一頭,謝過老太太後,才慢慢坐在一旁。
馮氏的目光悄然落在阿續身上,一時思緒紛紛,回憶湧上心頭。
很多年前她還在閨中時,曾隨著母親去鄭家做過客。那時因為她是馮家庶出女兒,雖然從小跟著嫡母嬌養長大,和嫡出女兒沒什麼兩樣。但畢竟身份有限,高不成低不就,很難定親。
母親本有意把她許給鄭家的小公子鄭鶴峰。隻是不想那日碰巧遇到了回娘家訪友的鄭家表姑奶奶,入了她的眼,轉嫁給了她的長子蕭長贇。
所謂造化弄人,大概如此吧。
馮氏還記得當時自己躲在屏風後邊偷偷看了一眼鄭鶴峰。那時他還是個俊朗的少年郎,風度翩翩,溫潤如玉。可轉眼一別多年,再無任何消息。再見時,他們家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老太太最終是歎息一聲,不再為難兄弟兩:“即是如此,你們兩個也先起來吧,等你們父親回來再做定奪。”
“謝過祖母。”蕭明軻鬆了一口氣。隻要祖母認了阿續,父親那裏,再難也好熬了。
蕭明庭也舒展了眉頭,輕輕呼了一口氣,緩緩理了理衣擺,不再多言。
阿續暫且被安排住在蕭府後院一個叫歡芙居的小院子裏。馮氏還給她派了兩個丫頭服侍,一個叫秋雁,一個叫白荷。
待一切收拾妥當安頓下來後,阿續身心俱疲,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犯起困來。
白荷放下手裏的茶,疑惑又詫異地盯著她瞧了瞧,才遲疑地問綠蘿:“這……柳姑娘她……就這樣睡著麼?不如我們叫她去床上睡?”
綠蘿拘謹地搖了搖頭道:“白荷姐姐,不用叫姑娘,讓她睡吧。”
白荷不太了解這位脾性,聽綠蘿這麼說,也隻好點了點頭,悄聲退了出去。
傍晚時分,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轉眼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傾盆大雨瓢潑而下。
阿續是被一聲聲巨雷驚醒的,醒來時屋內光線昏暗一片。耳邊隻聽得豆大的雨珠砸在屋簷上、窗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響動。
阿續盯著陌生的幾盞燭燈發了片刻呆,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倚翠園,而是在蕭府了。
卻見綠蘿吱呀一聲推門而入,她渾身濕漉漉的,一雙眸子裏滿是焦急,才進門便帶著哭腔說道:“姑娘,三爺挨打了!大老爺回來了,命人打了大爺和三爺。隻是三爺打的更重些,聽說此刻他們還在老爺書房門口罰跪……這該怎麼辦啊!”
阿續隻覺胸口一陣疼痛,猛地站起身時,眼前都有片刻暈眩。
她鼻間一酸,眼淚奪眶而出,又急又悔道:“我就不該害了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今日她就不該心存僥幸,選了他做這無謂的勇敢!
阿續當下便想出去找大老爺求情,哪怕是把她攆出去趕出去都好,莫要再責怪蕭明庭和蕭明軻了。
可她才走幾步,還沒走出屋子,便聽一直沉默不言的秋雁突然急切地開口叫住她:“姑娘……大爺讓奴婢轉告您一句,這事您什麼也做不了。您出去,反而會更不利。大爺說您是個聰明人,應該懂其中的意思。”
一聽此話,阿續生生愣在原地。
是啊,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情,她一個外人要是不知輕重胡亂開口,反而會引起更大的矛盾。
隻是電石火光之間,她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那一日蕭明軻單獨約見她,說蕭明庭受罰了,原來是試探她的。今日這一次,才是真罰。
而她除了等,別無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