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帶劍,卻被叫劍客;他外表冷漠,卻被叫情癡。
他的眼睛渾濁時看不清眼前的世相;他的眼睛犀利時穿透人心;他的眼睛溫柔時融得掉堅鐵……
他的眼睛裏有一個正在咧嘴笑著的小女孩,大約四五歲,穿著配色鮮豔的衣褲,長得真美,像水裏盛開的蓮花。水凝結,清澈,鋪墊在回廊的底下,寬不過放遠望去一隻翠鳥起飛又落地的距離,近就在咫尺,連岸邊的青苔,青苔上的蘭花也看得見,而回廊延伸到什麼地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仿佛沒有盡頭似的,他已記不清和女兒走了多遠才停靠在這裏,才坐下來憩息,“景色真美啊!”他不禁由衷地感歎道。
“爸爸,你扔硬幣我來撿。”女兒說。
“爸爸累了,我們休息時間久一點再玩。”他說。
“爸爸,我想玩嘛!你今天又不上班。”女兒說。
於是他在前麵扔硬幣:高高地拋向天空,叮咚地打在地上,有的因了撞擊而在地上旋轉,有的直接滾向旁邊的護欄。女兒都以第一速度把它們抓在手裏,然後大叫著勝利了,歡呼雀躍,樂此不疲。
女兒是他和妻子一手拉大的,在中國競爭最激烈的都市裏。
他原本隻是以為自己累了,是的太累了,所以他坐了下來,然後又躺了下來。可一躺下他才發現自己困極了,連睜開眼皮的力氣也沒有了,就像是被死神愉快的召喚而不得不去一般,他睡著了,他失去了一切知覺,唯有那隻抓向女兒的手仿佛還停頓在空中。
撕心裂肺的哭……才五歲的女兒早就能感受到爸爸的心跳了,像個雕塑那樣悲傷。
魂魄卻一頭撲進了一個更美的山水裏,作為一個古時書生站在篷船的船頭,衣帶飄搖,順流而下。是誰在冥冥之中告訴他朝貴陽、銅川這些地方的川道出發,夾山而下,景物險峻,境界清幽,純美至極!
他依然感到孤獨,孑然一身而已,除了自己那顆流著熱血的心。
“長守抱柱信,豈做負心郎!”“何時共剪西窗燭,巴山夜雨漲秋池。”或許他吟唱的詩句吸引了她,或許他演奏的百鳥朝鳳曲吸引了她,或許他癡情的身姿吸引了她?他並沒有召喚她,連自己從哪來到這絕美的意境裏都是幽夢,可是她真的就在船篷裏,那麼靈性,那麼自然,讓他一看見她,就知道她是他的人,誓願舍生廝守。
幾個強盜登上了他們的船,他搖晃著船身把他們都跌入水中。他把他們看做是山上攀援求食的野人而已,遺憾的是他沒有足夠的食物與人分享。他甚至都想寫字賣畫,救濟這幾個強盜,但強盜還是在他船底下鑿了幾個窟窿。他修補好了窟窿,像招呼朋友那樣招呼強盜們,請他們不要再與他為敵了,他並不是他們的敵人。可他們利用他的善良乘他不在意時劫持了她,他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的人……
他的手心裏在刹那間長出了那把傳說的無影劍,他邁動自己有力的雙腿跳躍在他們的包圍圈,他的力量和無影劍的切合度完美的結合,既沒有人能阻攔它,也沒有人能逃離它,像隻翩翩飛舞的鷂鷹,又像隻遊躍的梅花鹿,摧枯拉朽般把他們的幾個身體放下。
血以它最心甘情願的方式迸灑。愛情得救了,他也複蘇了,隻有身邊躺著一具玉人般的小屍體,很顯然,她的臉上掛著永恒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