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外科手術式的變革,對各個部門都進行了精簡和重組。
曾經無比熱衷的狩獵、遊艇、宴會、酒會和馬球賽,也慢慢讓他失去興致了。傑克慣壞了卡爾的胃口,他那麼熱情,那麼快活,那麼生機勃勃……上流社會的一切跟他比起來,都像一潭死水那樣暮氣沉沉。偏偏傑克現在不常在他身邊了……除了與公司裏那幫老家夥們鬥智鬥勇,實在沒有什麼更好的消遣方式了。
卡爾與他的父親,在處理公司事務上的風格完全不同。奈森是個還算典型的南方貴族,傲慢卻樂善好施,公司和工廠裏養著一群卡爾口中的“寄生蟲”。卡爾絲毫不念舊情,他找了個借口,把一批占據資源的廢物——一群為公司工作了幾十年、白發蒼蒼、步履蹣跚的老經理、老員工們——通通打發出門。當然,他還是按照慣例給他們分派了一筆足夠為生的退休金。他聘請了一些工程師和技術人員,給他們很低的工資。卡爾本人喜歡享受,生活得十分奢侈,在公司的花費上卻吝嗇得不肯多出一個子兒。他在一切細節上壓縮開支,斤斤計較地讓人惱火。
老奈森不太讚同卡爾的管理方式,但他什麼都沒說。奈森就這樣不知不覺、不動聲色地在人們麵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手腕果決、冷酷嚴厲的年輕人。
剩下的路,需要卡爾自己來走。
卡爾沒有經曆過戰亂、貧苦和饑餓,而是生下來就有父輩鋪成的坦途等著他。父親的溺愛加強了他的優越感,使得他對“下等人”的態度十分傲慢無禮、高高在上——除了意外闖入他生命的傑克(當然啦,卡爾剛認識傑克的時候,對他的態度也根本稱不上有禮有節)。尤其是工廠裏幹活的工人們——這些性格粗野、舉止粗俗的野蠻人,全都是他擴張勢力的工具,全都得按他的意誌行事。卡爾才不管他們是否樂意呢,才不管人家是否抱怨他呢,才不管工人怎麼看他呢——工人不為他工作,下一頓就沒有著落。
什麼人道主義,什麼痛苦和感情,什麼慈悲與憐憫……宴會上言不由衷、詞不達意的交談中涉及得太多了,太可笑了,根本不值得理睬。人就是工具,要緊的是好不好使,別的都無所謂。
“我那時候是不是特別自以為是?”老卡爾脖子伸直了,皺巴巴的皮膚上的斑點似乎也跟著延展,眼睛像一團升騰的黑色泡沫,“如果人真的是工具,我當然也是工具了。那麼我的情感,我的痛苦,我的掙紮,我的喜悅和愛……又安放在何處呢?”
該死的!卡爾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傑克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老家夥卻突然蹦躂起來,支使我出去辦事!
確實是無關緊要的事,奈森卻鐵了心一定要卡爾去辦。事實證明,固執起來的話,兒子還是嫩了點,鬥不過老子。
頑固的、不識趣的老頭子!
卡爾命仆人簡單收拾了一番,風風火火趕去了亞特蘭大,在心中把老爸指責了一遍又一遍。
卡爾一走,奈森就住進了醫院。盧森作為霍克利家的私人醫生,與醫院起了衝突和爭執。他們對老奈森的病持不同意見,傑克夾在中間,無可奈何地斡旋。
送走了卡爾後,奈森強撐振作的身體徹底垮了下來,已經沒有辦法不借助輪椅,再後來就離不開病床了。劇烈的疼痛讓他失去了活力,人已經不很清醒了。沉寂漸漸籠罩了他的身體和頭腦,他濃密的白發掉光了,強壯的身體迅速消瘦下去,臉色灰敗嘴唇烏青,眼看著生命力一天天流逝。
他對傑克開玩笑說:“還好盧森和醫院的醫生們在這一點上達成了共識,他們都認為我腦部積水很嚴重了。我現在的感覺就像溺水,不能思考,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