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父母……母親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父親說:我們家沒有你這種丟人現眼的兒子。黎冬說:如果你為難,那麼我走吧……最後他終是走了,以極慘烈的方式,在自己眼前,那瘦削的身體,被強大的衝擊力撞得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回地麵,還來不及說出任何一句話,隻是用已經渙散的目光看向抱住他的自己,甚至連眼神都還沒清亮起來便已經闔上。

世界就是從那一刻坍塌的,斷垣殘壁,匝地煙塵,他已經感受不到肝膽俱裂般的疼痛,隻有濃重且絕望的血腥味,那是愛人生命流逝的味道。

方宇突然撐起身,來不及去衛生間,對著一旁的紙簍嘔了出來。透明的胃液漸起了變化,絲絲鮮紅夾雜其間。他嫌惡的皺眉,就是這種味道,他痛恨恐懼的味道。

方宇忍下惡心,蹲了一會兒,才起身將自己洗幹淨,將室內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從後門走出,他想趁還撐得住,回到家裏,回家等祁亮,祁亮說過:讓我們重新來過。

祁亮半夜回到家,廳內隻留了一圈柔和的燈帶,室內極其安靜。他輕手輕腳的打開臥室的門,看到床上隱約的人影,知道方宇定是睡了,在客廳的衛生間洗漱完,才悄悄的推門進房,也不開燈,隻借著從門外滲進的客廳燈帶的慘淡光線,越過方宇替他鋪好的地鋪,坐到了床上,靜靜凝視著上麵蜷睡著的人,他這幾天不再賴在他的地鋪上,原來他睡覺時都佝僂著身體,不自然的姿勢,他知道他不舒服,他聽出他聲音中的暗啞,他還聽到了他和許達林的對話,他明明吃不進東西,卻依舊陪著自己吃,吃過後,再去吐,他以為自己真的不知道嗎。

方宇,我該拿你怎麼辦?祁亮深深的歎了口氣。

沒想到方宇枕間卻傳出了聲音:“怎麼了?”

“你沒睡?”祁亮按亮了床頭的燈。

方宇起身靠坐在床頭,他難受得不想動,但又做不到聽到祁亮的歎息後置之不理,提上被子,蓋到胸口,摭住按在上腹的手,回道:“剛才睡了一會兒,剛回來?”

“嗯。”他睡沒睡祁亮不敢去細究,隻能讓自己更心疼。

“出什麼事了?”

“嗯?”

“為什麼歎氣?”

“沒什麼。”

……

兩人都是同樣的沉默。

方宇看了他一會,說:“早點睡吧,明天還上班。”

“嗯,”祁亮脫著衣服問他:“吃藥了嗎?”

“吃了。”方宇向下挪挪又倒回枕上。剛閉上眼,祁亮一掀被擠了進來。看著他黝黑的發絲往自己肩上靠,方宇溫柔的用下巴去蹭,笑著問:“今天怎麼不睡地上了?”

“反正也會被你抱上來。”說著祁亮伸手摟上他的腰,手掌準確的找到了一直折磨著方宇的那片痛區,問:“這裏是嗎?”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他知道他的痛。方宇輕聲應道:“嗯。”

祁亮緩緩的揉動,“這樣行嗎?”

“嗯。”

“乖乖睡啊……”

方宇剛想接口,又聽到祁亮說:“不許在欺負的我人了。”

方宇撲哧一聲笑出來,隨即緊緊的擁住了祁亮,眼眶內一片潮紅。

謝謝你!這樣的我,你都不嫌棄!

祁亮仍每天早上起來給方宇熬粥,隻是方宇現在能吃得更少了,隻有粥上一層米油,祁亮一定要盯著他吃完,咽下不難,難的是如何可以不吐出來。

方宇情況好的時候會同他一起,兩人站在廚房,看著粥麵泛花,漸漸收水黏稠,冒出一個個幸福的小氣泡,歡快的被撐破,再冒出,再撐破,兩人盯著看,好像是一件極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