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最真的話語,我不敢,我怕你不信。因此我弄假成真,說出和我的真心相反的話。我把我的痛苦說的可笑,因為我怕你會這樣做。】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明明聽見背後腳步卻壞心眼沒有避讓,他就像是任何一個普通的、謙遜優秀而期待著被某一家知名企業招聘的大學生一樣,沒等著聽到撞了自己的人的慌張道歉聲,先是彎下腰來、好像當真在意的不得了似的,急急忙忙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書本。

漠然的視線,匆匆掃過淩亂翻開的《泰戈爾詩集》的紙頁。

哼……這種東西——

“不、不好意思,你怎麼樣……?都是我的錯,書還都完好嗎?”

低垂的視野範圍內,有一隻狼狽貼著醫用創可貼的手,把那本書小心翼翼的整理好、遞到了麵前。

又是一個無趣的家夥。勤奮用功的好學生?而且是來自什麼其他國家性格怯懦的家夥吧?想必是。要不然也不會被欺負的這麼嚴重了。

他隱藏住嘴角諷刺而滿是厭惡意味的弧度,微笑著抬起眼睛。

“——!!!”

像海洋一樣大量而洶湧的訊息衝進腦海,奇幻詭譎的顏色一瞬間填充滿了他荒蕪的世界,一切都在旋轉,一切都在拆碎、拚接、最後重組,就像是殘缺的拚圖終於完美,一切都愉悅的不像話。

他低下頭,將手深深的□頭發裏,在那個戴著呆板眼鏡的學生慌張急切的詢問聲裏,發出了低沉而破碎的笑聲。

——即將被他徹底擁有的世界啊,他來了。

【我想用寶貴的名詞來形容你,我不敢,我怕得不到相當的酬報。因此我給你苛刻的名字,而誇示我的硬骨。我傷害你,因為怕你永遠不知道我的痛苦。】

他的嘴唇無聲的動了動,不帶任何情感意味的,吐出了淡漠的言辭。

痛苦……

痛苦——

痛苦。

男人懶洋洋的闔上眼睛,佩戴著精致指環的右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撫摸著眼角下倒皇冠紋飾的刺青。

無趣。荒謬。呆板。沒意思。煩躁——!!!

可惡,這個世界!!這個空虛的什麼都沒有的世界!!他媽的就連一點有意思的玩意兒都沒有,這讓他怎麼繼續下去?破壞——哦,不,他玩壞掉的世界還少嗎?被他操縱著交出自我、在他的實驗下嚐試過各種不同人生的白蘭·傑索們還少嗎?那麼,拯救?升華?救贖?

他著迷的注視著自己修長的食指,一點點湊到唇邊,感受著牙齒切開表層肌膚時、那一份轉瞬即逝卻讓人眷戀不已的溫度。

……溫度。啊,溫度,源自於血液,鮮活而富有生機,雀躍著、悸動著,仿佛能感受到另一顆顫顫巍巍行走的心髒,那精美絕倫的顏色——

“白、白蘭大人……?”

來自於屬下的、絕對忠誠而滿懷擔憂的聲音,驚擾了他的思路。穿著雪白製服的男人漫不經心的放下手,向著擁有一頭綠色卷發的男人的方向,冷冷的瞥去一眼:

“有什麼事嗎,小桔梗~~?”

——無趣。無趣無趣。空虛致死……他有些後悔了,他不應該這麼輕易就開發出自己的能力然後就像是一個好不容易得到有意思玩具的小孩子一樣、興高采烈而沒有節製的一路闖關下去。他用了十年的時間,研究那些突然填充滿腦袋的突兀知識、重新給自己找到定位、一點點摸索琢磨那些在某一支點突然發叉的橫向平行世界、肆無忌憚的發展家族並粗魯的將它推上巔峰。他給自己找到樂子然後沉溺於此,結果在某一個殘酷而必然的終結點,他痛苦的意識到,麵對這個像白紙一張直白單調的世界,他已經一無所有。

不……也許這並不是真的,他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剩下。

某個突然閃現的念頭闖進了他的意識,男人蹭的坐了起來,一邊不耐煩的揮手示意桔梗立刻離開,一邊點燃了瑪雷指環上的火焰。

有一個——對,沒錯,有一個……在前段時間漫不經心的延伸開意誌的時候,在某一個瞬間,他感受到了有個世界對他的抗拒。

強烈,頑固,不屈不撓,絕不屈服。——沒有哪一個平行世界不在他的腳下匍匐著表示順從,他是命運所選中的、是新世界的神明,而那個敢於反抗甚至是將他頑強的拒之門外的世界,大概就是他即將邁向的新的起點。

男人眯起了眼睛,流光溢彩的紫羅蘭色熠熠生輝,就好像微暖陽光下融化了的冰麵。

沒錯,那是他的。那一定屬於他,一定也隻能被他擁有。——那是他的玩具、他的遊樂場、他的新寵,他一定會溫柔細心的把玩它……不管那是什麼。

也許,最後他也會像對待其他帶來短暫新意的東西一樣、把它毫不留戀的拋去,但是……

誰知道呢?

【我渴望靜默的坐在你的身旁,我不敢,怕我的心會跳到我的唇上。因此我輕鬆的說東道西,把我的心藏在語言的後麵。我粗暴的對待我的痛苦,因為我怕你會這樣做。】

隔著絕豔的火焰,他靜靜的注視著那個少年的眼睛。許多年之前毫不在意的詩句,突然溢到了自己的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