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歐陽明日,從來都不是常人。”他自負一笑,抬眼看向淩鳶,“我不怕。”

淩鳶忽然覺得有些腿軟,忍不住蹲下來,“明日,不然我們先不治了,說不定有別的法子。”

“可是,我等不得了。”歐陽明日溫柔笑道,“我真的等不得了。”他腦海中又一次浮現了那日淩鳶和弄月相視而立的場景,他覺得自己的腸子都要攪在一起了。

淩鳶突然紅了眼眶,“那我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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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鳶坐在歐陽明日身邊,她不知道該恨邊疆老人不夠高超的醫術,還是該恨黑玉斷續膏苛刻的條件。她的手被明日握著,已經幾乎沒了知覺,心也隨著他陣陣的抽搐而疼痛到麻木。

歐陽明日承受著生生震碎腿骨的苦楚,卻一聲沒吭,他能感覺到淩鳶滴在他衣領上的淚水,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即便知道她此刻必然已經沒了知覺,但是他顧不上,他隻想著,無論成與不成,他都不會放開她。

“其實……也沒那麼痛。”告一段落之後,歐陽明日硬撐著開口,然後衝淩鳶微微一笑,便昏了過去。

淩鳶看著他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在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她早就泣不成聲。淩鳶抬起手撥開汗濕在他臉上的頭發,在他唇邊印下一吻。

“呼。”邊疆老人舒了口氣,和身邊的古木天對望一眼,他們二人也幾乎汗濕了整個背部,“已經將藥敷上了,恢複程度如何還要慢慢觀察,丫頭,你也去休息一下吧。這裏讓易山進來照顧著就好。”

“不,”淩鳶搖頭道,“兩位前輩去休息吧,我想陪著他。”

邊疆老人還想說什麼,卻被古木天拉了拉衣袖,便也住了口,跟他一同走了出去,隻留淩鳶一人坐在床邊。

“從小到大,我沒吃過什麼苦,”淩鳶抽了抽鼻子,紅腫的雙眼帶著笑意,“以後,再有什麼苦,便分給我些吧?也讓我嚐嚐。”

昏迷中的歐陽明日似有所覺,麵部抽[dòng]卻不知是想作何表情,淩鳶輕聲笑了起來,“我忽然想起我們剛剛認識的那段日子了,你蠻不講理的騙我當你的丫鬟,現在想來,就算是被騙,我心裏也是歡喜的。在你這樣出色的公子身邊,我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快好起來吧……”淩鳶抵著歐陽明日的額頭,“快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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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明日仿佛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他夢到幼時在房裏苦學醫術,夢到師父無數次為自己醫腿卻無數次失敗時自己的痛不欲生,夢到第一次見到女神龍並且決定要得到她,夢到見到歐陽盈盈嬌縱跋扈自己嫉妒憤恨的醜陋模樣,夢到與玉竹夫人母子相見,夢到歐陽飛鷹拉著他親切的訴說父子天性……

他二十多年的生命,就這在他的眼前匆匆過去,他覺得自己毫不留戀,直到夢裏又回到與淩鳶初識的那一天夜裏。

彼時正是杏花開放的時節,院子裏紛紛揚揚著粉色的花瓣,她就在這花瓣雨中舞劍,突然間,不知是什麼事情打斷了她,隻見她停了下來回眸一笑。

那一刻,仿佛夜空也跟著變了色,變成滿目迷人的紅,隻因了眼前的那位女子。

“公子……”

他聽到她在喚他,聲音輕柔,仿佛在他的心口敲開了一扇門,從此,讓他心裏住了一個人。

“公子……”

他微笑的望著杏花樹下回眸輕笑的女子,他感到內心深處的歡喜,還有靈魂愉悅的震顫。

“明日……”

他終於睜開眼,適應了光線後,他看到麵容憔悴卻依舊不掩芳華的她。

“你可醒了。”淩鳶像是鬆了口氣,“你可真能睡,這都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