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無論如何要找個好日子去廟子裏拜上一拜才是。
再說蘇家這邊兒,大公子死而複生是個歡天喜地的事兒,自然不該是沈君淮那個反應。老爺思忖著要擺上幾桌衝衝喜氣,夫人緊趕慢趕去了寺裏祈福,感謝佛祖保佑兒子又活了。蘇翊川在家洗了兩次柚子葉,跨了無數個火盆,睡了一床嶄新的被子,本來還有一場法事被他閉門謝絕了。蘇翊川關在陰暗的屋子裏想:剛從井裏爬出來,難不成轉頭就要被幾個禿驢念經超度回去,大仇未報怎麼能容忍如此事情發生。
此人確實不是蘇翊川,不是嚇糊塗了,也不是在鬼門關丟了魂,隻是蘇翊川的身子裝了個井底死鬼的魂,而真正的蘇大公子,此時怕是已經過了鬼門關喝了孟婆湯即將進入下一世輪回了。
借屍還魂的蘇公子拂一拂衣袖,蒼白著臉倒了杯冷茶啜下幾口,忽而想到沈君淮已多日未曾登門拜訪,前幾日來得殷勤,這幾日倒是不知怎地連影子都不見了。他記得四五歲的沈君淮,長得胖乎乎白生生的,一對墨黑的大眼睛,每每來蘇府玩兒就要追著自己喊哥哥。如今已是二十歲的沈君淮又怎麼會記得自己這個在井下恍惚了十五年歲月的陰魂。
罷了罷了,是秘密就總該有揭穿的一日,也不急在一時。
過了幾日,沈君淮果真買了一堆香燭獨自一人去白龍寺上香去了,煙熏火燎了大半個時辰後出來覺得時辰還早,在門口與一個小沙彌打了半晌的誑語,最後毅然決定上蘇府走一趟,去瞧瞧那鬼氣森森的蘇翊川是否恢複人樣了,如若沒恢複,那還是腳底抹油,如若恢複了,倒可以好生給他排遣排遣,以體現自己這個兄長對他的深情厚誼。
沈君淮肚子裏的主意向來不多,也不是個油嘴滑舌的人,單單隻是想到了自己近五年的癡戀總不能為了一個不陰不陽的眼神而夭折,膽小至此也還是難免要心生不甘的。於是他便搖著扇子叫了一頂轎子晃悠悠的向蘇府去了。
蘇翊川剛在花亭裏吃了兩塊兒核桃糕,這會兒正揮手讓下人給弄壺茶來,沈君淮就從假山後麵走出來了,邊走邊接了蘇翊川的話茬對下人吩咐道:“去拿黃山毛峰,你們公子愛喝那個。”下人唯唯諾諾的應了,走不出兩步又連忙折身回來:“沈公子,府上的黃山毛峰沒了,還沒差人送來呢!”沈君淮搖著扇子聽下人答了,正準備說什麼,蘇翊川在他前一步擺了擺手:“不打緊,有什麼拿什麼來就是。”“那沈公子喜歡喝毛尖兒,小的這就去準備。”
亭子懸的牌匾上書:碧台,意義不大,無非是亭子麵著湖又背著山而已。沈君淮記得還是五年前改建這湖的時候,蘇家老爺親自提上去的。這亭子不大,咫尺見方,中央放了個大理石的小桌和兩張石凳,挨著假山的一側種了幾從白月季,此時五月,花開得恰恰好,風一過便是陣陣馨香。蘇翊川坐在亭裏,本是麵對著前方的湖麵,此時轉過半個身子再次擺出了陰森森的眼神盯著安君淮,他悄悄打了個冷戰,收起扇子膽戰心驚的走進亭子在蘇翊川對麵坐下了。
兩人皆不說話,沈君淮瞧著蘇翊川一邊看自己一邊又摸了一塊核桃糕去吃,心下盤算著大公子看上去是病不好了,待會兒還是腳底抹油為上策。
“沈兄好幾日沒有上家中做客,可是有事在忙?”
恰好下人把茶端來了,恭恭敬敬的給兩位公子滿上又弓著腰退下。沈君淮舉著杯子想蘇翊川這話的意思也不過是想給自己個台階下,看來他也曉得自個兒不大正常,自己何不順著他意思就把話接了,也免得兩人都尷尬。
“是是,家父這幾日叫我去辦了點事情,就沒有登門探望,還望賢弟你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