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回去的路途上,才會那樣狠狠地哭了一場,在疾馳的車中,在暮色四合的高速公路上,我一個人在方向盤後淚落如雨。
那是怎樣熾烈的心,怎樣滾燙的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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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夜,孩子都睡熟了以後,在我的畫室裏,在燈下,我重新拿出那兩張畫來觀看,忽然之間,我的心裏有些什麼開始蘇醒起來了。
是啊!我怎麼一直沒有發覺呢?我怎麼一直不能看清楚呢?
我怎麼一直都不知道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一直沒能知道,世間所有的事物在最初時原來都並沒有分別,造成它們以後的分別的,隻是我們自己不同的命運而已。
是的,有限與無限的分別,應該就隻是由我們自己的命運所造成的而已。就是說,一切我所能得到的,我所能擁有的,在我得到和擁有的那一刹那裏,都終於隻能成為一種有限的幸福與快樂而已。
而那些,那一切我所不能得到的,不能擁有的,卻反而因此能永遠在我的眼前,展露著一種眩人的、無法企及的美麗。在我整整的一生裏,不斷地引誘著我,引誘著我去追求,去探索,去走上那一條永遠無法到達也無法終止的長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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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這樣呢?生命是不是就隻是一種不斷反複而已呢?
有誰能告訴我?
有誰?有誰能為我拭去那反複流下的淚水?為我消除那反複出現的悲傷?
為什麼我昨天錯了,今天又會再錯?為什麼我一定要一次一次地自己去試、自己去問、自己去碰,然後才能逐漸而緩慢地知道該怎樣去麵對、去生活?
我多希望,有人能微笑地前來,並且溫柔地為我早早解開這有限與無限之間的謎題。
我多希望,有人能陪我走上那長滿了芒草的山坡,教我學習一種安靜的捕捉,捕捉那些不斷地變化著的水光與山色,那些不斷地變化著的雲彩與生命。
我多希望啊!有人能與我共度,那樣一個美麗的春日的下午。
可是,我又有一點害怕,害怕那原本是無限的美麗,如果真有一天能讓我得到,是不是,也會等於,等於一種永遠的失去?
花 事
荷
多少年來,一直是一個畫畫的人。年輕時學油畫,現在在教油畫,我的天地極為狹窄,所有的隻不過是一些繪畫方麵的專業知識而已。
但是,在工作之餘,讀詩、寫詩一直能給我一種很大的快樂。還記得,我買的第一本現代詩集是餘光中先生的"藍色的羽毛"。那是我初中二年級的夏天,南部的堂哥來台北時,帶我在重慶南路的書攤上買的。堂哥那時是海軍官校的年輕軍官,製服好漂亮!他帶我逛街,逛植物園,那天天氣很好,植物園的荷花剛長出新的葉子來,我手上拿著詩集,心裏有一種很難描述的快樂,覺得很平安很滿足。
那天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植物園的荷池,站在滿池亭亭的蓮葉旁,空氣中充塞著一種模糊而又熟悉的清香,幼年時和父親同遊玄武湖的記憶在霎時都重現在眼前,陽光在霎時也變得柔和起來。我好像進入了一個不大一樣的世界,在那裏,時光滯留不前,我心中充滿了一種恍惚的鄉愁。
對我來說,讀詩和寫詩也和荷花荷葉一樣,每次都能把我領進那一個不大一樣的世界裏麵去,在那裏,心中沒有任何的負擔。我隻是喜歡反複溫習那一種恍惚的甜蜜和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