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段(2 / 3)

相信了我以後,又能怎麼樣呢?

盧森堡的黃花

一直不知道那種花的名字。

那年春天,我們在盧森堡小國裏度了蜜月,那個國家小得不得了,我們的老爺車開得再慢,也在一個星期裏麵把整個盧森堡繞了兩圈。

一那種花就是在繞第二圈時看見的,是在一個有著薄霧的早上,經過了一個小山城,在城郊的山道旁看到的。

長長的黃色花朵,像穗子一樣的長在樹上,在霧裏看過去,整棵樹就像一把巨型的花束,讓人心裏覺得好開朗,好快樂,好想也下去摘一把。

真的有人在摘花,山道旁,那些早起的鄉下人真的在霧裏一枝一枝地采摘著了,他們互相微笑地打著招呼,還有人對我們招手。

我好想下車,好想和他們一樣,去林子裏采上一大把黃色的花,好想把那些快樂的花抱個滿懷,好想就那樣地過上一輩子。

可是,我們的車沒有停。

我們的車沒有停,因為什麼原因呢?在十幾年後的今天,我們已經不太記得起來了。也許是因為車裏沒有水,沒有花瓶,怕花摘下來之後活不久,也許是因為車外沒有家。沒有停留的理由,就算把花摘下來了,也沒有一個可以用它來裝飾的角落。

一直很喜歡歐洲的山、歐洲的水,和歐洲那些怒放的花朵。從小就盼望著,盼望著有一天,也許會在瑞士,也許會在法國,甚至,也許會在小小的盧森堡住下來,擁有一個小小的開滿了花的家。

長大了以後,真的去了,真的到了那些盼望著的美景裏去了,卻發現,自己隻能做一個過客,自己隻願意做一個過客。

因為,"家"不是那樣簡單的一種組合,不是說,隻要有山、有水、有花就可以定居下來的,不是那麼容易的啊!

如果那麼容易的話,不是到處都可以停留下來了嗎?可是,為什麼心裏那麼不安呢?為什麼不能就那樣地過上一輩子呢?

所以,我們的車沒有停,在那個春天的早上,我從後望鏡望過去,鏡裏的黃花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一直不知道那種花的名字。

毒藥草

前幾天,和妹妹一起上了阿裏山。

好多年沒去了,剛到山上時,我著實嚇了一大跳。

以前的那個小火車站不見了,在我眼前的,是紅瓦白牆的宮殿建築,是一排一排的商店,是一波一波的遊客,是橫衝直撞的大客車,是喧嘩嘈雜的大怪手。他們把整個山坡給鏟平了,而且好像還沒有罷休的意思,泥濘不堪的廣場上堆滿了磚瓦和鋼筋,看樣子,他們正摩拳擦掌地準備好好幹上一番哩!

我實在是給他們嚇壞了,是什麼人讓他們這樣做的呢?是什麼人準他們這樣做的呢?以前那樣幽靜美麗的小火車站到哪裏去了呢?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阿裏山和台北火車站前又有什麼不一樣了呢?大家又何必老遠地跑到這山上來,呼吸著柴油車尾的濃煙,搶著買一些尼龍製的山地服裝,趕著寄一些在衡陽路和重慶南路上都可以買得到的風景明信片呢?

我那樣懷念著的風景,到底還有沒有呢?我心裏實在很害怕,害怕給他們搶走了我僅有的那些記憶,那些都是我最珍惜的記憶啊!

所以,當我和妹妹順著寬敞的柏油路走上去的時候,心裏一直是七上八下的,甚至想就這樣馬上轉身下山好了,下山以後回台北,直接上陽明山公園算了。因為,眼前這條柏油路和路旁栽植的那些笨笨的杜鵑,好像都是從陽明山搬來的,像水泥一樣的糊進了我的心中,讓我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