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段(1 / 3)

時完全不同的單薄細潤的花朵。隻要稍微遲疑,風就吹過來,把它們一瓣一瓣的吹散,輕柔地拂過你的臉頰,在你的發間或者肩膀上留下一點淡淡的幽香,然後就靜靜地落在你身後的草叢裏,逐漸褪色,逐漸消逝,靜靜地望著你向前走去,向著另外的一棵迷濛的花樹走去。

等你回過頭再望回來的時候,在暮色裏,它又重新變成了一個迷濛的記憶,深深淺淺、粉粉紫紫的站在那裏,提醒你曾經走過來的,那些清新秀美的春日,那條雨潤煙濃的長路。

忽然覺得,人生也許真的就是這樣了,我們都走在一條同樣的路上,走得很慢,隔得很遠,卻絡繹不絕。

杜鵑

原來,並不是每個春天都能一樣的,原來,也有花開得好或者不好的分別的。

三、四年以前,那個春天,石門的杜鵑開得特別的好,在水庫管理局的大草坪上,一叢又一叢的怒放著。都是種了好多年的老樹了,長得特別茂密高大,花開起來的時候,像是一片錦繡的帷幕,鮮紫、大紅、淺粉、瑩白;在藍得透明的天空下燃燒著,把所有經過的人都看呆了。

那個春天我開始畫一張大畫,上麵滿滿的都是盛開的杜鵑。

可是,好短促的春天呀!畫隻畫了一半,杜鵑卻不等我,轉眼的工夫,花謝得滿地,我的畫一直沒能畫完,一直就在畫室裏擺著。

"也罷!"我想:"就等下一個春天吧。"

在下一個春天之前,勤奮的工人把所有的杜鵑都修剪得平平的了,聽說是要剪矮了花才會開得好,曾經是那樣高大美麗的花樹都被剪成了一塊一塊,方方整整的,像水泥圍牆一樣的立在草坪中央。

而那年春天,花開得並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剪得太苦了的關係。第二年也仍然恢複不起來,花苞很少,零零落落的應付了一季。

到了今年,花是長高了一點,卻又整整下了兩個月的雨,擱在牆角的大畫再不處理,恐怕都要長黴了。那一陣子,走出走進的,隻要聽到"花季"或者"杜鵑"那兩個字,我心裏就會覺得悶悶的,覺得有什麼事沒做好,覺得有很多說不出的怨怪,覺得有很多理不清的牽絆;而對那些在雨中慢慢開始綻放的杜鵑,竟然有了一種厭煩和怨懟的心情了。

有一天,仍然下著雨,我開車去中壢,經過一個國民小學的校門口,剛好他們放學了,孩子們頂著雨衣打著傘,高高興興地走回家去。學校圍牆外麵,種滿了杜鵑。車子減速經過他們身旁的時候,有一個小男生忽然脫離了隊伍,往牆邊跑過去,在他身後追著他跑的,大概是他的姊姊,一路追著叫著在罵他。

我把車子慢慢停靠到路邊,很想知道,這個小男孩到底想做什麼。馬路對麵,他姊姊已經抓住了他,又把他牽回到隊伍裏麵去了。不過,和剛才不同的是,他已經成功地撿起了一把剛剛被隊伍折斷而掉到地上的杜鵑花,並且把它們倒插在他的小黃帽子底下,紅豔豔的花朵,和他黝黑頑皮的小臉蛋兒擺在一起,顯得更豔更紅了,小男孩正張大著嘴在哈哈地笑著。

我轉過頭來發動車子,才發現,我也正張大著嘴在哈哈地笑著,心裏好快樂!

這個小男孩才是一個真正懂得愛惜春天和欣賞杜鵑的小小可人兒啊!

真的!這樣的春天,這樣的杜鵑才是真正的快樂人生。遇見了就撿起來,喜歡了就戴上去,自自然然的,沒有什麼一定要成功的負擔,沒有什麼一定要實現的計劃,沒有什麼一定要嵌入的模式和理想,這才是真正的春天和真正的杜鵑,這才是上天當初為我們安排了四季和所有的花朵的原意啊!

豐饒的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