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壽筵散盡,郭老仗著喜氣向掌家的媳婦說:
"給我點錢,我要去台南看小五.她生頭胎呢!"
媳婦不多答理,塞給他兩百元。
不能說媳叫不孝。做壽碗就花了好幾萬。何況還開了八桌席,但郭老實在惱火這從來都是一百兩百打發他的媳婦!兒子,是個驚某鬼,郭老明白由他身上榨不出半點銀來!自己當初誇下海口要給外孫金鎖片的,而現有的積蓄加起來,也買不到一條鏈!郭老青白著麵孔,終於回自己房去。房中,媳婦竟將未送完的壽碗一大箱一大籍地疊放在他的床頭。郭老真生氣了,望著更形窄小的房間兀自發著呆!
一周過去,郭老帶著金鎖片去台南看外孫了。
沒有人注意,曾經,在市中某一個菜市場的一隅,有幾天突然多了一個老人,頂著夏日的驕陽。他與別的小販一般,喚著叫,用他七十歲的沙啞嗓子喚叫:
"好碗,兩隻五十元!"
"好碗,兩隻五十元!"
口 信
小路那頭響起一聲震耳的撞擊,是一部被夜色欺侮了的機車,遠遠望去,翻覆了的機車車輪猶自轉動著,而黃色的方向燈也仍掙紮地閃亮,一明一滅,一明一滅……
他,一名過客,奔向距離機車十幾步遠的倒地騎者。清明的月光下,一張中年的麵額正攪拌著驚俱與痛楚的血。他輕握傷者的手,夜色將血水吸吮,濃濃地湮漫在黃土路麵上。
"如果我遭遇不測……"傷者開口說話:
"請,請把我袋裏的信封送到鎮上。育英路,八號,找林玉妃,告訴她我愛她。"
鎮上,育英路,八號,林玉妃,他記好。
"我皮夾裏有身分證……"傷者又說。
"請通知我家裏,請我太太代我孝順父母,照顧孩子,拜托,請你一定……"
他愣住,而傷者身體一顫,手由他掌中滑落。
現在,他獨自行在鎮上,找到了育英路八號。他將信封交給了年輕姣美的林玉妃,再循著那身分證登記的住址找到了吳家——傷者吳東放的家,一屋室惶睜著大眼的孩子、兩個蒼黃憔悴的老者和一個蓬發淒臉的婦人。他覺得鼻酸,匆匆交代,匆匆離去。
他又走在秋夜裏蟲鳴、星燦、好風吹的愜意中。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無人知曉他將吳東放謝他的一放金戒放入信封,交給林玉妃,並且告訴她吳東放彌留時還說愛她。而,卻將信封中的一本郵局存折、一方圓章取出交給了吳妻,請她:"代吳東放孝順父母,照顧孩子。"
他忘不了林玉妃悲傷的親吻金戒的表情,也忘不了吳妻擁摟著存折和孩子們的慘淒。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唉!總不枉吳東放臨終交他這個朋友。
打電話
第二節課下課了,許多人都搶著到學校門口唯一的公用電話前排隊,打電話回家請媽媽送忘記帶的簿本、忘記帶的毛筆、忘記帶的牛奶錢……
一年級的教室就在電話旁。小小個子的一年級新生黃子雲常望著打電話的隊伍發呆,他多麼羨慕別人打電話,可是他卻從來沒有能夠踏上那隻矮木箱,那隻學校給置放,方便低年級學生打電話的矮木箱……
這天,黃子雲下定了決心,他要打電話給媽媽。他興奮地擠在隊伍裏。隊伍長長,後麵的人焦急地捏著銅板,焦急地盯著說電話人的唇,生怕上課鍾會早早的響。而,上課鍾終於響起,前邊的人放棄了打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