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像在家時那樣做事情。
這是我用英語寫的唯一詩句。
這是一件最不合邏輯的事情,可是結果卻又變成了最正確的事情,現在英語無疑地已成為國際語了。
在英國的民族生活的各點盡皆如是。她的英國國教是一種神學上的反常東西。從神學方麵說,它是一盤英國醬汁和羅馬羊肉合煮的菜,一種沒有教皇的天主教神學理論,僅僅是亨利八世和伊利莎白女王的政治意識的表現而已。它是荒誕可笑的,不合邏輯的,時至今日它是無可救藥地陳腐了,可是幾年前英國國會仍舊拒絕把它的祈禱書修改呢。這是英國的妥協精神的最高例證。可是它卻是一種有效力的教會:,能夠維持生命到今日。
英國的憲法又是另一件英國的湊雜物的傑作,然而,即便它是一件湊雜物,它對英國人民卻保證他們的公民權利。
英國的大學又是另一個許多學院的奇異混雜物的例子,沒有韻律,沒有理由。牛津大學有三十個學院,沒有人能夠說出為什麼一定是三十而不是二十九的原因,然而牛津大學始終是世界上最真正的一個學府。
英國的政體的本身便是一件矛盾的東西,名義上是君主政體。實際上一卻是民主政體,可是不知怎的,英國人並不覺得基中有什麼衝突。英國人一麵對他們的國王表示忠誠,可是跟著又假乎他們的國會去規定王室的費用。將來總有一天英國會變成一個共產主義國家。英王仍舊高踞寶座上。由一個極度死硬派的保守黨內閣來領導。現在英國是一個社會主義的國家,對貴族們的田地和房產課以重稅——並不用社會主義這個名稱來稱呼它——在短期間英國也許會成為勞工政府,可是人們會覺得過程是這樣地溫和順適。一點不會有劇烈的動蕩。我很相信英國的民主政體基礎是不會動搖的。
所以,英國人就是這樣地帶了他的洋傘走過去(他並不覺得帶洋傘是可羞的),他除了自己的言語之外不肯說他種言語,在非洲森林中還要索果糕,在非洲沙漠中度聖誕節夜。因為沒有聖誕樹和梅子布丁。便責怪他們“仆歐”。他是這樣地自信,這樣地相信自己是對的,而且這樣地自認合適。當他不是呆若木雞的時候。他難免要有話可說,有所舉動和姿態。一個英國人即使在打噴嚏時。你也能夠預料他要有什麼舉動的。他會拿出手帕——因為他常常帶一條手帕的——喃喃埋怨這嚴寒氣候。而且你能夠猜得出他的心中正在想著一杯牛肉汁以及回家用熱水洗一次腳。這一切準確得有如太陽第二天早晨要從東方出來那樣。可是你不能使他亂套。他那種興衝衝的樣子雖然並不十分可愛,可是卻很動人的。實際上,他便是帶了那種坦白和高興去征服這個世界的;他能夠這樣子獲得成功,便是他的最佳的證據。
在我自己,我便頗為這種興衝衝的態度所打動,這種正是一個認為無論任何一個國家都是上帝所厭棄的(因為那裏的人民不喝牛肉汁,而且在適當的時刻,不能抽出一條不可缺少的手帕的)那種人的態度。人們禁不住要看看他那副極度厚臉皮的後麵,偷窺一下他的靈魂的深處。因為英國人是動人的,正如孤寂是動人的。一個人能夠獨坐在一個總會的聚會中而顯出很舒服的樣子,這種樣子總是很動人的。
當然,其中一定有點什麼的。他的靈魂並不是這樣的壞東西,他的興衝衝態度也不僅是一種裝腔作勢。我有時覺得英倫銀行決不會倒閉的,正因為英國人都這樣相信,它不會倒閉隻因為它不會這樣。英倫銀行是很合適的。英國的郵局也是這樣。製作者人壽保險公司也是這樣。整個大不列顛帝國也是這樣,一切都很合適,必然地很合適。我相信孔子一定會認為英國是一個適合居留的理想國家。他一定感到欣悅去看見倫敦的警察扶著老年婦人走過街道的樣子,以及聽到孩子們和年輕人對他們的長輩以“Yes,Sir”一語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