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該何去何從?

昨是

已是天亮,初升的晨曦把一切都染成金黃色,門前的院子裏種滿了木香藤,北方的木香藤鮮少有這麼鮮活的,似乎有人有很細致地照顧著,枝繁葉茂,雪白的卵形花朵細細密密,在晨光中微微地袒露風姿。

整個庭院被仔細整理過了,地上連一棵雜草也沒有,眼及之處石磚被水洗得澄青發亮,就連轉角處的窗台也被擦得一塵不染,我緩緩抬頭,瞧見簷下的褐色匾額上,朱墨勾出幾個圓潤的字:紫淩洲。藏峰轉腕,前緩後急,精而不貴繁冗。

後麵的蘇培盛指揮著丫頭焚香點炭,又微微弓下腰走到我麵前福了福身:“主子,萬歲爺讓您先住在這裏,等過幾日得了空再來瞧您。”

主子?萬歲爺?不過是一夜的功夫,胤禛已經從雍親王變成了雍正,而我,居然也從昨夜的九福晉變成的今天的主子!多麼可笑!我忍不住冷笑起來,抬頭仰麵,冬日的天空依舊那麼蔚藍,時光逆轉,抉擇兩端,仙人掌依舊是我心裏隱隱的疼痛,在時光對接處堅韌如傷,我在這清晨雲層和光線的變幻之間看到胤禟的臉:鬢削殘雲,眉橫長劍,目如星辰。眼淚就逆著光一滴一滴地灑落下來。

兩日之後,我終於見到了小桃,她跪在門口,見我出來一下子撲到在我麵前,泣不成聲:“小姐……”

我沒有說話,隻是俯身將她扶起。

小桃哭倒在我膝上,哽咽不止:“小姐,爺……那日你沒有回來,爺瘋了一般要闖到暢春園來找你,誰也攔不住……八爺,被八爺趕來扇了一巴掌,爺突然像個木偶一樣呆呆地跌坐在地上,不聲不響,可是小桃從來沒有見過爺那樣的神色,不動也不說話,小桃從來沒有見爺那樣,一夕之間似乎老了數十歲……先皇大喪,爺一病不起……小姐,小桃怕……”

小桃的手死死地拉著我的,期盼地看著我,可是我卻隻是呆呆地盯著那盛放的木香藤:淚已幹,心如灰。半晌,我才愣愣地開口:“都錫欣還好麼?四保和棟喜……西西她……”

“小姐……”小桃看著我灰敗無比,沒有一絲生氣的眼眸,似乎明白了什麼,緊緊地咬著嘴唇忍著眼淚,努力想讓我輕鬆一點,“小阿哥和格格都很好,他們不哭也不鬧,都很乖……爺,爺這兩日身子也有了起色……”

我微微勾了勾嘴角:那便好了……

肅殺的季節,空氣裏麵醞釀著雪。

是夜,胤禛隻帶了蘇培盛一個人到了暢春園,雨滴順著飛簷淌成一條條水線,落到地下又濺起一篷篷水花,胤禛沉著臉,本來就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他走進紫淩洲,腳步越發地遲緩,腳下一頓,將身上的鬥篷解開,向蘇培盛手裏一扔,卻沒有進門去,隻是兀自出神地盯著那窗戶。

不知過了多久,小桃從裏麵出來,見外麵站著的胤禛,臉色一窒便要跪下,胤禛手微微一抬,蘇培盛已是會意,連忙上前扶住小桃,壓低了聲音道:“桃姑姑莫要多禮,萬不可驚擾了夕主子。”

小桃一愣,抬起頭來見胤禛沒有反應,依舊那麼愣愣地看著窗戶,黝黑深邃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波瀾,看不出任何情緒,似乎單是這麼看著便已足夠。小桃不敢說什麼,也不敢退下,隻得站在他身側。

半晌,才聽到胤禛沒有一絲情緒地開口:“她,還好嗎?”聲音低低的,幾乎不可聞,似乎害怕驚擾了裏麵的人兒。

小桃呆了呆,立刻反應過來是在問自己,連忙低聲道:“這幾日小姐總是睡不踏實,每每半夜便突然醒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帳頂也不說話。”小桃看著胤禛淡淡的臉色,心裏閃過一絲遲疑,卻還是猛地跪了下來,“奴婢大膽,冒死請求萬歲爺開恩讓小姐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