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痛……
我厭惡她日益明媚的笑顏,痛恨她神采飛揚的雙眸……當她笑著在我耳畔還擊我的諷刺,狠狠地戳了她的痛楚,:“你有空來教訓我,不如回家緊著給八阿哥生個兒子才是正經事。”,我極怒攻心伸手將她推進湖裏,可是我卻沒有想到他會那麼不顧一切地去救她……
當她贏了東珠格格,他眼底閃爍的神采那麼驕傲又那麼哀傷。
當納哈爾王子向皇阿瑪討她,他的笑容瞬間隱去,緊抿嘴唇,一臉酸澀。
當她墜馬昏迷,他第一次狠狠地要了我,他紅著眼,冷冷地看著我,那眼底的寒意竟是我從來不曾看見的:“你放心,我已經娶了你。就算,就算她死了,我再也不會娶任何一個女人,有她在我心裏,便已經足夠了,足夠了……”
她終於嫁給了表哥,而他眼裏的落寞一日沉似一日。
她受傷,他焦急。
她哀傷,他心疼。
她離開,他沉默……
人人都以為八阿哥的失勢是因為康熙五十三年的熱河斃鷹,可是誰都不知道隻是因為他想要去找她,他不顧一切地想要和她遠走,於是違反禁令,震怒皇阿瑪,削爵停俸。
可是當他看到她送來的那幾句詩,一向鎮定淡然的他,手卻抖得根本拿不住那薄薄的幾張紙:
“白玉堂前春解舞, 東風卷得均勻。蜂團蝶陣亂紛紛,幾曾隨逝水,豈必委芳塵。
萬縷千絲終不改,任他隨聚隨分。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雲!”
看著他喃喃的低語,看著他迷離的眼神,看著他吟哦般地歎息出來:“夕兒……”
我生生掐斷了兩根長指甲,憤恨破滅他的幻想:“胤禩,這輩子你怕是隻能做夢了!她走了,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是他卻呆了一呆,眼神一暗,隨即目光又變得溫柔,闔目微笑:“她不會回來了嗎?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嗎?也是,她那樣剔透的人怎麼能囚在這深宮裏麵呢?在外麵她才會開心吧……也好,隻要她開心就夠了……”
那一刹那,我的心裏像是有千百隻螞蟻在爬,癢,恨不得揭下一塊肉來了事。口不擇言:“胤禩,你別做夢了,她心裏根本沒有你!看她那一臉的狐媚樣,就是一個禍水!以前和二哥好,毀了二哥,現在又想把表哥也毀了,你就不怕我告訴皇阿瑪……”還沒有說完我就生生地止住了,眼前的他,一臉陰霾,渾身上下往外冒著絲絲寒氣。
他一手捏起我的下巴:“你再說一個字!”眼裏俱是冷意,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似乎眼前的男人不再是那個儒雅溫和,和我朝夕相對的男子,我驚得再也說不出話來,“我娶了你,你還不滿足嗎?你一早就知道,我心裏隻有她一個,不管她這輩子是誰的福晉,我心裏都隻有她一個人!怎麼,你不是喜歡鬧嗎?你盡管去鬧,反正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鬧得人盡皆知才好,興許她還能偶爾想到我……”
心如死灰……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我站在人人都看得見的舞台上,燈打在我的身上,我像是飛蛾,莫名其妙地死。
照影如花花似麵,芳心隻共絲春亂。為著如花美眷,空對似水流年。
我身邊的他,不過是一個空殼。而他身邊的我,不過是一個擺設。
我終於明白原來我一直擁有的名分,不過是感情富有的人錦上添的花,於我,再耀眼的名分,也不過是一場虛空。而對他,所謂名分,不過是給了我一個鴛鴦蝴蝶夢,可是我卻任性地不肯醒。
誰曾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誰曾說:飄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
……
番外二 斯人若夢
六月初夏,那開滿淩霄花的小院,豔陽高照,翠綠苊子,絲絲縷縷微風拂麵,花開搖曳似舞蝶,葉綻新碧如綠蛾。娉婷豆蔻的少女短衫薄袖,一聲聲地喚著麵前的翩翩少年:
四哥哥,你教我畫畫!
四哥哥,我們去騎馬!
四哥哥,來幫我梳頭!
四哥哥,四哥哥,四哥哥……
兩匹俊逸快馬,踏著足可沒馬蹄的淺淺翠綠,奔向郊外落英河畔,馬蹄輕踏,略微碰撞,發出清脆如鈴的聲響。
四哥哥,你來追我啊!
四哥哥,我們比賽!
四哥哥,四哥哥,四哥哥……
黃昏薄暮,紅雲遊離,嫩芽新吐,一個小小的人兒拉著旁邊不情不願的少年:四哥哥,你看那些秀女,那麼漂亮的白裙子穿在身上像是套了個麻袋一樣!
少年甕聲甕氣道:那是因為夕兒沒有穿那裙子,要是夕兒穿上,肯定風華絕代、無比動人、風姿卓越!
四哥哥,你真聰明!
四哥哥,四哥哥,四哥哥……
繁星夜空下麵,玉立少年站在月下斜斜地吹奏一支蕭,蕭身碧玉潤澤,蕭尾一紮銀色蠶絲,微風吹過,蕩開絲絲縷縷,搖曳生姿。
月華將少年的麵容映得皎皎如玉,漆黑的眸子裏映出小小的身影,蔥黃色寬袖小襖,露出白皙的纖頸,麵若凝脂,吹彈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