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的大門被關閉,宮女被喝退,太監被遣走,除了門前的侍衛,無一人能夠逗留在此地。看來,新皇登基的第一天,就很不爽。
顧之章和順王站在下麵,皇帝蕭成渝坐在上麵。下麵的人不敢仰望,上麵的人唯有俯視。位置的變換,中間所隔不過數尺,但猶如天塹。
蕭成渝將手上的禦筆重重的扣在桌上,威嚴的說:“今日之事,爾等有何看法。”
順王看了顧之章一眼,意思是你先說。顧之章知道順王處境尷尬,目前還不明白蕭成渝內心的真實想法,就無奈的開口道:“陛下對左相的懲罰是不是太重了些?”
顧之章小心翼翼的說完後,換來的隻是蕭成渝不悅的一聲冷哼,他說:“方才在朝堂上怎的不見你說出此話來?”
顧之章的嘴角一抽抽,額頭露出了冷汗,他賠著笑臉說道:“臣不敢!”
一句“臣不敢”,區區三個字,卻涵蓋了整個為臣之道。張甫之就是死活不願意說這三個字,不然何至如此下場。
蕭成渝雖不喜張甫之過於剛強之性格,但左相有大恩於他,對大梁江山,黎民百姓忠心耿耿,蕭成渝打從心眼兒裏明白。新皇即位,乃是天道之子,要的就是威嚴齊天,相王步步緊逼,蕭成渝也不得不擺出姿態,張甫之直挺著頭往人家刀刃上撞,他蕭成渝也沒法子。
蕭成渝的神色漸漸地舒緩下來,一向朝兩側斜上方立起的劍眉朝下逐漸放平,他麵向二人,語氣也不再如先前寒冷,“那我們該如何對付相王。”
顧之章驚訝的抬起了頭,順王的眼中劃過了明亮的光彩,剛剛蕭成渝用到了‘我們’。此二人雖是老皇帝安排的輔國重臣,但新皇是什麼心思,兩人心裏還在揣測。顧之章還好些,為蕭成渝的登基出了力,但順王就慘了,不止從始至終就站錯了隊,兩個兒子還賣錯了命,要說蕭成渝沒有心懷芥蒂,老王爺是打死不信的。
好在蕭成渝一句我們,讓順王的內心稍安,哪怕是做個姿態,這個姿態也充滿了善意。至少代表了和解的意向。
顧之章依舊顯得無奈,他老實的說道:“若是張大人還在,我與他聯手,尚且和他有一爭的實力,現在嘛...”張甫之話未說完,隻是無辜的看著蕭成渝,人是他貶的,皇帝最大,但責任也最大。
蕭成渝發現,不止是那個該死的胖子臉皮厚,顧之章的臉皮也夠厚的,他是打不得也罵不得,他說:“一個外地王爺,在朝中毫無根基,你曆經兩朝,官拜大夫,竟然會怕他?”
“臣先前與聖上同意,隻是今日之事,讓臣自愧弗如。”顧之章望了一眼順王,見順王點了點頭,他索性把心一橫,滿臉嚴肅的說道:“周霖宜是無論如何也難以再立足下來,朝中雖有許多是老夫門生,但皇後一事鬧得人心惶惶,大多暗自觀望。相王以清白之身入住朝堂,論根基不如我與順王爺,在百官看來,捧他容易,似乎擺弄他也容易。”
“他們怎會蠢到如此?”蕭成渝不解的問。
顧之章雙肩一聳,“臣尤有自知之明,但百官未必。論資曆,論政績,論威望,百官皆不如我,相王積威則在前朝之初,那時候的老人都已離去,在百官看來,相王似乎比下官更好糊弄些。”
蕭成渝知他說的是事實,也知他心中仍有私利,故意說的這樣嚴重,還不是暗中窺探著周霖宜的那位置。顧之章不好明說,蕭成渝也不點破,他轉而望向順王,說:“你先前說與張甫之聯手,可與相王一爭高下,但輔國大臣可不止一個。”
順王見蕭成渝望向自己,知道蕭成渝想拖自己下水。他心裏有股涼意,他不知蕭成渝究竟是何打算,莫不是想讓自己打先鋒,和相王鬥個你死我活,然後再來個一箭雙雕?
順王心中飛快的劃過無數的想法,最後,他模棱兩可的說道:“臣與相王同為皇室,若是同室操戈,隻怕會寒了皇室王爺的心。”
蕭成渝這下子見識到了,老皇帝在世時,大家知根知底,彼此還藏著掖著,乖乖的像個兔子。老皇帝一死,狐狸尾巴全出來了,一個比一個滑溜,若是再給攤爛泥,一個個不鑽泥眼裏成泥鰍才怪?
蕭成渝猛然間覺得自己真是高處不勝寒,手上無人可用也就無牌可打,他猛然間驚覺到了什麼,當下急促道:“秦朗呢?瑞王秦朗呢?”
顧之章和順王皆露出了古怪的麵容,顧之章小聲的說:“聖上還不知道?”
蕭成渝疑惑的望向兩人,看來,宮外鬧得在厲害,始終進不了那厚厚的宮牆。顧之章深吸一口氣,憋在胸口,然後說道:“瑞王爺貪汙軍餉二百萬兩,跑了!”
“什麼?”蕭成渝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見到順王也點了點頭,剛想跳出的身子又被自己強製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