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相王臨死前不知怎的回憶起了那一夜。結局,似乎在那一夜已經注定。那天晚上站著的,除了皇帝蕭成渝,還有順王,顧之章,張甫之,宗養才,內侍太監馮保保。
相王已經為自己的輕視在那夜付出了代價,但他最終還是失敗了。當臨死的那一刻,他才徹底的明白,他的眼界不夠高,眼光不夠廣,那夜站著的,始終不止有那些人。
眾人自勤政殿撤去後,相王坐上了順王府的馬車。順王盯著相王,認真的問道:“你長記性沒有?”
相王掏出了繡帕,擦了擦額角的油汗,舒了一口氣,說道:“新皇,不簡單!”
順王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你還是沒長記性啊。”
相王在心裏暗自腹誹,這順王是忒埋汰自己了,這順王府也是真的住不得了,他又惦記起了右相府。
第二日,順王一大早就去內務府赴職去了。不管怎麼說,順王真的是一個非常認真負責的王爺。但周若彤對順王的新工作催的不是那麼急,她請順王去了翠柳宮喝茶。
順王來到了翠柳宮,見新任的皇妃娘娘正在逗弄搖籃中的兩個嬰兒。順王在門前施了一禮,周若彤露出了溫和的微笑,忙喚他進來。
順王靠近了搖籃,見到了熟睡的皇子和睜著眼睛的公主,兩個孩子特別可愛,他忍不住想捏一下,周若彤點了點頭,順王伸手,輕輕地碰了下公主殿下的小臉蛋。公主殿下不幹了,瞪著順王,衝他揮起了握緊的小拳頭。
順王笑了,這個公主,可是真的不好惹。他轉而又將手攤向皇子,手剛一臨近,皇子似有所感,竟睜開了眼,望著陌生人探來的手也不害怕,反倒是眼中透露著一絲好奇。
“了不得,了不得,此二子,日後皆是龍鳳啊!”順王歎道。
周若彤笑了,“謝皇叔吉言了。”
順王搖了搖頭,說道:“並非吉言,本就是龍種鳳胎,日後成為龍鳳,隻是時間問題。”
周若彤莞爾一笑,對順王的恭維表示接受,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兒日後能夠有個好人生。周若彤喚來了春華,命人布置上了茶席,然後在翠柳宮的院子裏邀請順王落座。
“聖上不在宮中?”順王問。
“去了太廟監工去了。”周若彤說道:“現在朝廷吃重,處處捉襟見肘,太廟又不比其他,那是大梁皇室的宗廟所在,處處都不是能省銀子的。饒是如此,工部和禮部還吵得不可開交,一個說這裏不合建設,一個說那裏不合規矩,吵來吵去,還不是變著法子找聖上開口要銀子?”
順王已經猜到了周若彤喚自己來此處喝茶的來意了,他就說道:“國庫吃重至此?”
周若彤愁容上臉,柳葉眉和亭子外的柳條一道擺動,“何止國庫,就連宮庫都已經大大的吃重,若是再不改革,隻怕要起大禍。”
順王也皺起了眉頭,自己甫一上任,周若彤就要改革,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作為前朝舊臣,對於改革這個字眼自然有些抵觸。
改革改革,改意味著改變,革意味著革新。對於傳統中走過來的人,都是不喜歡的字眼。但他們忘了,昔年他們年輕的時候,也是熱血激昂的改革家。隻是他們的改革隨著時光的塑造也成了他們改革的對象——舊習。
順王低頭,端起一碗茶,盯著茶麵道:“內務府雖隸屬皇室,但行事章程,乃是自太祖皇帝就定下的,一切自有章程。”
周若彤聽他口中所言,顯然是不怎麼支持改革。畢竟百官們能夠支持順王主管內務府,顯然是視此人為同道中人。周若彤的目光高遠,所圖絕非內務一府,她現在也不著急催逼順王,就說道:“皇叔所言甚是。”
順王了解周若彤的脾性,知她提起一句話,心中必然早有了主張,怎的今日反倒自己一露出不願,就不再提了。若說周若彤尊敬他這個皇叔,他可沒自戀到這種程度。
周若彤知道改革迫在眉睫,戶部已經給蕭成渝連續施壓了數次,眼見著百官的俸祿就要拿不出來了,但周若彤也不著急,到時候,一切以皇室為重和一切以社稷為重以及一切以朝堂為重的三個老頭子肯定比自己急。
周若彤話鋒一轉,離開了這個話題,說道:“聽聞相王還住在皇叔府上,不知可有此事否?”
順王知道周若彤遲早得問起這件事。自打相王帶著十一路王爺攜大軍入京那一刻起,蕭成渝周若彤兩人就將這胖子視為心腹大患。但順王畢竟也是皇室成員,相王則是王室代表,兩邊都是大梁蕭家的宗廟成員,順王夾在中間,也是頗為為難的。
順王想了會,決定老實的說道:“本王這個王弟,被先皇寵壞了,行事頗不識大體,若是有得罪娘娘之處,還請娘娘海涵。”
周若彤笑了,隻是笑的沒什麼表情,臉上的肌肉也沒什麼抖動,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周若彤笑完後就冷冰冰的說道:“監察禦史撞死在勤政殿,逼得成渝下不來台。暗中勾結六部尚書在勤政殿門前朝當今聖上示威,都是這廝幹的好事,自以為做的隱秘,難道就以為能夠瞞天過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