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七上八下的張甫之跟著馮保保來到了勤政殿,二人剛進來時,並未見著皇帝。張甫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馮保保看在眼裏,笑道:“今日麵聖,老大人緣何如此緊張。往日裏,內閣和聖上皆拿不定主意時,老大人一日裏要往勤政殿跑上七八趟,這裏的,可都算是門兒清了。”
張甫之依舊歎氣,並不理會馮保保所言。
很快,皇帝就自門外歸來。
“今日禦花園百花鬥豔,朕貪戀花色,故而來遲,讓老大人久等了。”蕭成渝邊說邊進門道。
“臣惶恐,萬無久等之說。”張甫之說罷,細細的打量起蕭成渝,見蕭成渝容光煥發,一臉心情大好的樣子,不似要拿他開刀。
蕭成渝也是心中奇怪,往日裏,張甫之就是見到自己,也是擺出一副臭臉,何嚐像今日這般如此客套起來。
君臣二人皆心中疑惑,但礙於各自的考慮,皆不敢多問。蕭成渝重歸龍椅,坐定後,問道:“老大人,朕昨日與你一日閑暇,可有所獲?”
張甫之頓時明白了過來,怪不得蕭成渝昨天非要給自己放一天假,怕是早有安排。內閣在勤政殿的旁邊,那文韜館則在京城皇宮的周圍,自己隻要出宮,必定經過文韜館,這一切,隻怕都是蕭成渝的意思。
張甫之故作不知的說道:“多謝聖上,臣昨日遊逛京城,頗有收獲。”
“哦?”蕭成渝坐在龍椅上的身子猛然前傾,“不知老大人昨日到哪裏遊逛去了,有何見聞收獲,說來與朕聽聽。”
張甫之一拱手,說道:“實不瞞聖上,昨日老夫途經文韜館,覓得一奇才,想來打磨幾年,必定能為朝堂所用,成為棟梁之才。”
蕭成渝頓時來了興致,說道:“此人是何人,能入大學士的法眼,何不帶來與朕瞧瞧?”
張甫之頓時大驚,蕭成渝見張甫之麵露不願之色,立刻說道:“老大人心中不情願?”
“臣心並非聖上所想,隻是,此子年歲尚輕,根基尚淺,突遇聖上召見,獲此榮譽,對年輕人來說,實非善舉。”
“老大人言重了。正所謂舉賢不避親,大梁當下正值啟用新人之際,若是真有大才,放於朝堂,便是最好的磨練。若是僅僅是因為朕的一次召見,便誌得意滿,躊躇不前,此等人,用不了多久,便會被朝廷淘汰。”
張甫之見皇帝說的堅定,也不敢再忤逆他,畢竟他知道,皇帝還不知道文韜館裏商量好的另一件事。
“如此,倒是老臣多慮了,待得明日,老臣前往內閣之時將此子帶來,與聖上一見便是。”
蕭成渝點了點頭,“如此甚好,你退下吧。”
“是。”張甫之領命退下。
張甫之回到了內閣,連辦公的心情都沒了。蕭成渝此舉,隻怕用意不淺。昨天自己忙的好好地,冷不防的非要給自己放一天假,還別說,真是湊巧,出去了就遇到一個奇才,自己心中不忍此子被京城亂像玷汙,將其收入門下,結果第二天皇帝就管他要人。
要說這裏麵沒蕭成渝的安排,打死他都是不信的。
夕陽西斜,張甫之總算熬到了下班。
案台上,各地呈上的折子堆積成山,其餘的內閣閣員抬頭悄悄地打量著張甫之,心想,今日的大學士怎的與往日如此不同,懈怠辦公,向來不是張甫之的風格啊。
張甫之也沒和其餘閣員打招呼,直接起身,就速速的離去了。
張甫之走後,蕭成渝站在勤政殿的台階上,遠處那溫暖柔和的黃色光輝慵懶的灑在勤政殿門前那前些年被積雪壓倒的鬆樹斷樁上,顯得有些淒冷。
蕭成渝歎了一口氣,這些毀損的鬆樹,也是時候清理了。
夕陽的光輝逐漸全部散去,京城西南角,一個倚著城牆的算命老道士收了攤。他拿起了為數不多的銀子,扶著那根細長的竹竿緩緩地迎著夕陽走著。
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長,晚風吹來,那竹竿上的布帆被吹得簌簌作響,上麵的生死二字疊成了波浪。
吏部尚書門前,有些清冷。
老道士朝門前的牌匾抬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這裏不是他要找的地方。
繞過吏部尚書府邸,旁邊有一條小巷,名曰天官巷。沿著天官巷直行約三裏,右轉,過一大戶,有河,沿河再行,左拐,有一清幽去處。
此地的掛著一個牌匾,“周府。”
這裏是以前的小周府。
那算命的老道輕輕地敲了敲門,開門的管家探出了一個頭,見是老道,又驚又喜道:“老先生歸來了!”
老道士點了點頭,然後說道:“王爺可在?”
“等候多時。”
小周府的內院中,窗外橫生的枝丫逼近窗子,天光逐漸暗淡,一隻老鴉常年停留在枝頭,露出了冷冷的眸子。
相王躺在搖椅上,椅子來回的搖晃著,發出了嘎吱嘎吱的怪叫聲。
算命的老道士收了竹竿,施了一禮,“判官見過殿下了。”
相王點了點頭,打了個響指,立刻有仆役捧著椅子而來。“先生辛苦了,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