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拱手道:“多謝娘娘美意,隻是我許三平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戎馬生涯,實在不再適合。”
周若彤臉上浮現出了笑意,這個老許,看來是在談條件了。
“六科給事中還缺幾個,你要不要去試試?”
林光旭有些吃驚,六科給事中乃是禦史台的中樞之地,多是諫官言官,雖說品級隻有七品,連大殿都進不去,但是六科給事中掌彈劾,一向是監察禦史的馬前卒。
再加上太祖皇帝以武立國,以文治國。立下了不殺言官的傳統,六科給事中大多都是清流名士,民間口碑極高,又都是不怕死的硬骨頭,就連張甫之對他們都頗多讚賞。
娘娘讓老許跑到六科給事中養老,這個情麵,是不是給大了?
順王卻在心中暗笑,果然是娘娘一貫的行事作風,如果許三平真的是相王的人,周若彤讓許三平打入顧之章的陣地,顧之章如鯁在喉,記恨相王,而相王反而要感念周若彤,能讓自己的人在禦史台的腹地打開口子。
周若彤望著老許,眼中流出慫恿的熱情光芒,“怎麼樣,老許,京城養老,又有六科給事中的頭銜,沒人敢找你麻煩。”
老許雙手端起茶碗,望著淡青的茶湯,說道:“娘娘,臨安的茶好喝啊。”
茶好喝,自然是不舍得。
不舍得,自然是想留下。
周若彤麵色一凝,先前觀這老許,還覺得老實巴交,怪可愛的,沒曾想臉皮這麼厚。
老許的臉皮要是不厚,先前也就不敢管周若彤要張位置看湖景了。
周若彤微微的有些頭疼,以往的對手裏,她不怕對方狠,像秦嫣那樣的;也不怕對方壞,像周若兮那樣的;也不怕對方聰明,像顧之章那樣的;也不怕對方剛正,像張甫之那樣的。
她獨獨就怕臉皮厚的,像相王和周霖宜,她就經常沒轍。
見周若彤不說話,老許反而來勁了,他一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說:“娘娘,你不要看我老許老,有句話不是說的好嘛,老當益壯。”
周若彤臉色有些尷尬的說道:“地方知府,政務繁雜,畢竟......”
老許迫不及待的打斷了周若彤,說:“娘娘是在質疑老許我的能力了。這個,您放心,老許我不是自誇,那能力保管是棒棒的,不信,您問王爺。”
望著老許炙熱的光芒和周若彤冰冷的目光,順王頗感為難。
“這個...那個...老許先前在京城中,確實有目共睹...隻是這個...”
不等順王把“隻是”後麵的說完,老許繼續朝周若彤拍著胸脯說道:“娘娘,你看連殿下都這麼說了。”
周若彤喝了一口茶,茶放了許久,入口有些苦澀,周若彤放下茶碗,說道:“臨安知府給你也未嚐不可,隻是......”
老許可以不聽順王的隻是,但他不敢不聽周若彤的隻是。
“娘娘顧慮的是相王殿下?”
周若彤點了點頭,見他大方的承認,自己也索性點破,就說道:“你是相王的人,那本宮也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包括相王,想拿到些什麼,自然要付出些什麼。”
老許一手拍在大腿上,說道:“久聞娘娘善於經商,這筆買賣果然會算的很。說實話,老許沒什麼拿得出手給娘娘交換的,一切都是主子的,這點老許我分的清楚。老許唯有一事懇請娘娘,若是江南道事了,懇請娘娘賞賜千金準許我重回京城。”
“此事不難。”周若彤當下應承道。
“那就好。”老許直接站起,說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那我們就走吧。”
周若彤有些懵:“去哪?”
老許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娘娘去了樓外樓,不去山外山,這臨安,不是白跑一趟?”
......
姑蘇城內,餘滄海在刀衛的攙扶下緩緩地朝長春觀外走出,門前,站著那個剛剛送來薪柴的砍柴人。
餘滄海扶著紫木拐,對那人問道:“為何失手?”
砍柴人用手輕撫帽簷,抬起的帽簷下露出了一雙明亮的眸子。
“那片山林裏有埋伏了一千人。”
“但你是這世間最快的一把刀啊。”
餘滄海的語氣中明顯的添了怪罪的成分。
砍柴人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我也怕死。”
餘滄海死死的盯著麵前的砍柴人,許久後仰天長笑。老人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山間,久久不絕。
餘滄海不是尋常的下山遊逛,這回,他要出趟遠門。至於有多遠,是他蝸居姑蘇二十年來最遠的一次。
他首先去了臨近的長春府。
長春府的知府胡杏林接到消息後,親自在城門前恭候。老人下了車,拍了拍胡杏林的肩膀,說道:“辛苦你了。”
“為大業,學生不敢鬆懈。”胡杏林恭敬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