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的邊上,傳來了嘩啦嘩啦的聲音。
西子湖上結了冰,自然不是湖水衝刷岸邊青石的聲音。
聲音是從湖邊綠蔭小道旁的白牆大院裏傳來的,灰色的屋簷下,掛著一簇簇冰棱。
冰棱的尖端,折射著太陽的光芒,呈五彩。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可以算是祥瑞。
裏麵的聲音,是麻將翻牌的聲音,有些嘈雜,但充斥著歡樂。
淮南王摸了一張牌,眉眼間有喜色,但很快藏了起來,他不動聲色的說道:“最近這個牌喲,摸起來,總有些不順暢。”
另一邊的汾陽王笑道:“王爺這銀子一把一把的往懷裏摟,非要輸兩把才過癮不是?”
陪玩的許三平望了望二人,嘴角一扯,沒有說話。
蕭克定摸了一張牌,看了看麵前的一排“城牆”,他的眉頭皺起,淮南王瞥了一眼,隻當他手氣不好。
蕭克定犯了難,這牌,想輸,難,得靠技巧。
一圈圈麻將下來,許三平照舊是不輸不贏,淮南王和汾陽王大把的撈錢。
打到了下午,淮南王拍出一張牌,笑道:“克定老弟啊,這兩天聽說了點事,姑蘇和長春,是怎麼一回事啊?”
一瞬間,牌桌上安靜了下來。
汾陽王把目光落向蕭克定,那目光中,就像今天中午吃的亂燉一樣,不止很有味道,還有很多味道。
蕭克定推翻了麵前的“城牆”,這算是攤牌了。
“長春和姑蘇的軍隊,是我派去的,長春和姑蘇,也已經打下了,”蕭克定掏出一封奏疏,放在了桌上,“但奏疏上寫的很明白,是我們三王共同攻克的,說句實話,我的目光遠不止二府,再往北,還有瓜州和金陵,本王的目光夠遠,就是不知道二位王爺的野心夠不夠大。”
淮南王拊掌而笑,“克定老弟這話有意思,本王向來是目光短淺之輩,比不上老弟的高瞻遠矚。但本王認得一個死理,既然人家看的遠,那咱們就跟著人家走。舍命陪君子,總能走的遠,看的多,撈的快。”
汾陽王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這隻老狐狸,三王奉旨下江南,若是再拿下了金陵和瓜州,與江北的宇文靖隔江相望,就是朝廷,也沒辦法多說什麼。這裏麵的門門道道,可是有大利可圖的。
汾陽王活動了一下筋骨,扭了扭脖子,“都待在這兒這麼久了,也該出去活動活動了。”
蕭克定露出了滿口的白牙,“甚好!”
許三平在心裏歎氣,這兩個王爺,哪裏曉得泰山王這是在給自己在京城裏的女兒攢嫁妝呢,所謂的舍命陪君子,那是傻子才會幹的事情,君子不舍命啊。
......
兵部衙門裏,一個官員捧著一份書信著急的跑到了院子裏,他朝裏麵叫喚道:“尚書大人,江南那邊有消息傳來了。”
王博端著彎嘴的茶壺從內堂走了出來,“江南的消息?誰發來的?總不會又是宇文靖那廝寫信來問候他老子的身體安康否?”
王博一番嘲諷,惹得在座的侍郎郎中們跟著大笑。
那送信的小吏也笑,等階上的大人們不笑了,他就說道:“尚書大人,奏疏是泰山王蕭克定呈上來的。”
“什麼?”王博慌忙的走下了石階,手上的茶壺翻了一地的茶漬,他接過那封信,小吏接過了茶壺,王博把手上的茶漬在官袍上蹭了蹭,然後轉身讀信。
信是一個月前寄出來的,尋常官道也該是這個點送到,但一般這種消息都應該是八百裏急遞才對,這擺明了是蕭克定故意的。
讀罷信,王博的臉色大變,“快,快派人去左右的衙門裏,把各位尚書請來。”
左右侍郎紛紛帶著人跑出,王博又叫道:“刑部的宗養才還有戶部的韓悅,就別通知了。”
沒多久,門外的尚書們就走了進來。
王博遣散了眾人,和各位尚書坐於內堂。王博把手上的書信遞給了左手邊的禮部尚書陶言,“這是江南傳來的消息。”緊跟著,他又說:“怎麼就你二人前來,吏部呢?”
陶言一邊看信一邊說:“相王在吏部衙門掌職,怠政是出了名的,自打那日在朝會上被聖上狠狠地刺了一頓,這幾日,連衙門點卯都懶得來了。左侍郎宗養才升調刑部尚書,吏部現在管事的是右侍郎董立本,總不能把他叫來。”
陶言讀完信後,臉上沒什麼波動,遞給了對麵的工部尚書杜明,杜明也是一邊看信一邊說:“聖上和娘娘這一手玩的好,貶走了林昌黎,算是給了他顧之章一個大嘴巴子。但對咱們六部,還是個老樣子,董立本和宗養才好到能穿一條褲子,背後還有內務府那個狗仗人勢的死太監,這是平衡之道,真是好手段......不對,這信怎麼是泰山王送來的,還拿下了臨安,後頭還有淮南王和汾陽王的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