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要追述到兩個時辰前。
當時相王捧著一大堆折子剛剛走出了吏部衙門,他本想去自己的衙門大堂想想如何處理這批對他來說也算是棘手的折子,然後就看到宗養才和陳柏蒼有說有笑的從前麵走去,相王立刻改變了主意,去了禮部衙門。
相王一到禮部衙門,不待宗養才說話,立刻把這一堆折子放了下來人,然後對宗養才說道:“老弟呀,你這處境堪憂啊。”
宗養才還納悶這胖子尋常都是點卯曠工,混吃等死是出了名的,今兒個怎麼大過年的不待在家裏收禮等人巴結就跑到自己這兒來了。總之,相王目前是整個六部的頂頭上司,當朝的宰輔,宗養才雖然有周若彤撐腰,也不敢貿然得罪。
宗養才立刻起身,滿臉堆笑道:“哎呀,宰輔大人怎麼親自來了。要有什麼事,遣個人知會一聲,何須親自跑一趟.......對了,宰輔大人你是喝綠茶還是喝紅茶或是黑茶,我這都有。”
相王毫不客氣的坐在了上首,然後懶洋洋的說道:“冬日裏喝紅茶吧,暖暖身子。”
宗養才立刻在架子上的陶泥罐子裏捏出了一把紅茶,然後泡好,雙手奉上。
相王掀開茶蓋,先是用茶蓋扇了扇茶香,吸了一口,點了點頭,“蜜香濃重,好茶。”他輕輕地啜了一口,嘴裏發出了嗚嚕嗚嚕的聲音,宗養才暗自心驚,都說這胖子粗俗的很,沒有王室氣概,不通風雅,不曾想在茶道上倒是個行家。
相王放下了茶盞,讚道:“口齒回甘,喉韻綿長,好茶,果然是好茶啊!”
宗養才立刻走向架子,然後蹲下,搬出了一個大陶罐,說道:“今年禮部忙碌,聖上瞧見了,就賞了一些紅茶給我。年末顛州土司的貢品,也算是極品。我是喝不出什麼味兒來,隻是開水衝泡,當水喝。既然王爺懂茶道,剛好借花獻佛了。”
相王笑著接過了茶罐,然後掀開蓋子,看到了上麵有三張銀票,皆是三千兩的麵額。相王不露聲色的合上了蓋子,然後重新推了回去,搖頭道:“宗大人,本王好心前來,你卻如此行事,豈不是不把本王當自己人相待。”
宗養才心裏好笑,你好歹是皇帝的皇叔,我若把你當自己人相待,豈不是忤逆犯上,以你這廝的心性,還真敢找著機會整我一次。
宗養才跳過了語言陷阱,說道:“宰輔大人如此說話,倒是折煞下官了。您乃當朝聖上嫡親的皇叔,六部的宰輔,下官是宰輔大人的下官,是蕭姓皇族的家臣,這自己人雖好,還是不敢亂了輩分。”
相王暗自點頭,這個宗養才,果然不是尋常人能夠比得上的,就連一開口,都比那裝腔作勢的董立本要強上許多。
相王依舊無言,隻是食指蜷曲著敲打著桌麵,咚咚咚的聲音傳來,有些清脆,有些刺耳。
宗養才喝了一口茶,笑道:“大人莫要見怪。您是宰輔,按理我六部衙門的堂官該去府上道賀,剛好又是新春佳節,兩喜同來,但禮部最近忙的不可開交,您也知道,原定的正月十五各部衙門開堂辦事,但禮部工部卻是等不了許久,這才未去府上拜會。剛好您今兒個來了,省的我們再跑一趟。這裏頭的,是禮部全體同仁恭祝王爺榮升宰輔的份子,宰輔大人就不要再推辭啦。”
相王笑著接過了陶罐,說道:“你有心啦。”接著,相王又推過了一堆折子,說道:“這些都是我那不懂事的兄弟們上的奏疏,你要不要看看?”
宗養才自然知道裏麵寫的是什麼,也不說話,直接伸手便拿,相王突然伸手製止,說道:“我那些兄弟,不太上道,宗大人還是別看了,省的生氣。”
說罷,相王捧起折子,直接丟入了爐火中去。
宗養才大驚,指著那堆爐火問道:“宰輔大人,這.......”
相王擺了擺手,眯著眼笑道:“衝你一聲宰輔大人,這六部衙門辦事兒,我不護你,誰來護你。董立本那小子不太上道,怪我以前沒教好他,竟然要把這折子呈上內閣,這不是給你老弟找麻煩嘛,我現在燒了,眼不見心不煩。”
宗養才露出了苦笑,說道:“燒了,也解決不了事兒啊。”
相王笑道:“如此還要叨擾你一番,可有筆墨。”
“有的。”宗養才走向了桌案,然後取下了黃泥硯,鬆香墨,親自研墨。
相王說道:“許久不罵人了麼,這幫混小子就鬧上天了,我來給他們一一回信,然後你蓋上你的禮部印章,本王蓋上本王的私章,他們接到了信,自然就明白了本王的苦心。”
宗養才俯身一拜,說道:“謝過王爺了。”
“哪裏哪裏,都是自己人嘛!”
.......
想到一個時辰前發生的這些事情,宗養才心裏暗自好笑,你董立本想做人情,殊不知相王豈會放過大賣人情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