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輔大人的值房內,向來不缺三樣東西。
分別是軟皮的椅子,細嘴的茶壺還有吃不完的食物。
相王坐在軟皮的椅子上,左手握著細嘴的茶壺,右手捏著精致的棗糕,然後吃一口棗糕,喝一口溫茶,再望一眼麵前的老頭。
老頭子已經喋喋不休的講了好久,相王有些犯困,但想著自己堂堂宰輔,當著人家尚書的麵打嗬欠,終歸有些不好。
麵前的若是董立本也就算了,自己就是當著他的麵放屁都沒什麼,誰讓那姓董的小子不上道。
但是老頭子陶言不一樣,這老貨有經驗,辦事兒懂得門道,自己還用得著這人,這才有功夫耐著性子聽他廢話這樣久。
陶言總算要收尾了,然後拍著手,露出了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叫道:“宰輔大人,你看看,你看看,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相王扭了扭身子,盡量讓自己坐的舒服些,然後把桌上那盤糕點推了過去,問:“你吃麼?”
老頭子竟然真的捏了一塊糕點,一邊咀嚼一邊口齒不清的嘟囔道:“顧之章不是個好東西,董立本也不是好鳥,真是一對狗日的師徒。”
相王雙手揣在袖子裏,然後說道:“老尚書雖然說得對,但罵人終歸不太好麼。”
陶言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後說道:“宰輔大人幫幫忙,拿個主意吧。”
相王身子朝左側傾斜,一對肥肉壓在椅子的扶手上,然後對陶言說道:“誰拿主意都不成,還得按聖上的意思來。”
陶言剛剛掀開茶蓋,又放下了蓋子,說道:“關鍵是聖上傳下聖旨,隻是讓我查案,但沒表明意思啊?”
相王擺了擺手,說道:“老陶,你也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連擺在明麵兒上的事情都看不出來.......方才的那道聖旨,人說的可夠明白了,暫免馮保保司禮監職務,這關鍵的地方是暫免,暫免二字你懂得啥意思不.......”
陶言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後輕聲說道:“若真是這麼個意思,隻怕泰山王那裏不好交代。”
相王臉色一正,說道:“老陶,你要明白,你是給誰當差,你是朝廷的刑部尚書,不是泰山王的刑部尚書,誰是咱的主子,咱給誰辦事,其他人,那是主子該考慮的事情。”
相王重新坐正了身子,繼續說道:“顧之章拎不清,你可不敢學他,咱們退一步講,他蕭克定能有什麼不滿?宮門前你也不是沒見,人家女兒都給爹跪下啦,老頭子還能說啥?這看來看去,宮裏頭還屬咱們馮公公是頂聰明的人兒,凡事看的明白,做的夠狠,做奴才的不讓主子吃虧,主子心裏頭覺得虧欠,自然不讓奴才吃虧,不然誰給主子賣命,馮保保是拎的清的人,顧之章不如他。”
陶言深吸了一口氣,歎道:“馮公公再聰明,比起宰輔大人來,還是要差三分的。”
相王沒有應這句恭維,隻是指著桌上糕點說道:“再吃麼,這是尚膳監左公公送來的,好吃著哩。”
陶言吃著棗糕,心想這胖子什麼時候又和尚膳監的勾搭上了?
太醫院內,紛亂的人群已經逐漸平靜,兩位皇子一向也不是嬌生慣養的主,雖然傷勢看上去觸目驚心,但都是些皮外傷,服侍湯藥,精心靜養一些時日便好了。
至於周若彤,此刻已經蘇醒,當她醒來後,蕭成渝正在旁邊,夫妻二人沒有多說什麼,彼此盡在不言中。
隻是讓周若彤沒有想到的是,春華竟然也在太醫院之中,而且傷勢如此嚴重。
周若彤坐在春華的床邊,握著春華的手,蕭成渝站在周若彤身後,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事情演變的今天這個地步,是任誰也沒有想到的。馮保保雖然隱瞞,但事後仔細想來,他的處置沒有錯。
蕭湘沫為春華出頭,連累了弟弟,也是人之常情,甚至凝冬為了主子在都察院告狀,也無可厚非,若說誰人最苦,最苦的還是春華。
此刻,夫婦二人心懷愧疚,隻希望春華能夠安然無恙。
宮門前的一場鬧劇,終於到了最後的尾聲,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借此大做文章,但就算真的想在做些文章,這個節骨眼上,隻怕也不敢興風作浪。
就是顧之章,也隻是將詔獄帶出的人送到了刑部去,至於刑部會如何主張,如何行事,顧之章已經不在乎了,如果此刻他還出來攪動風雨,那就是自己尋死了。
送去刑部的人果然被轉送到了鎮府司的詔獄,順王的應對也很簡單,不再需要供詞和審訊,直接將此人抹除,對於鎮府司的應對,沒有人敢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