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蒼聽到這話,顯得十分的驚訝,他張了張嘴,說道:“你才是主考官,我們這些人,都是協助你禮部來的,你還要我們幫忙。”
宗養才歎道:“雖說我是主考官,但我當上禮部尚書才多久,論資曆,在座的也就除了你比我低一些。”
陳柏蒼有些不滿道:“宗養才,你這話就埋汰人了,當年我在翰林院編撰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宗養才擺了擺手,說道:“行啦行啦,你幫我一次,當我欠你個人情。”
陳柏蒼愈發的好奇了,“究竟是什麼事情?你宗養才雖然蠅營狗苟,但尋常說道欠人情辦事的,可不多見。”
宗養才白了一眼,虧你也是道德文章的楷模之一,蠅營狗苟這個詞兒用在我身上,究竟是誰埋汰誰。宗養才懶得計較,壓低了聲音說道:“鎮國公那一家子,大的和小的一塊來考試,老的找了我幾回了,要開後門,這回考試也不是我一言堂啊,那卷子若是落到兵部,刑部或者我禮部,都好說話,唯獨你禦史台和內閣難辦。”
陳柏蒼狐疑道:“娘娘那邊開口了。”
宗養才腦子轉了一個彎,他自然不會說娘娘的原話,而是模棱兩可的扯著虎皮做大旗,“上頭沒個準信兒,我會求你幫忙?”
陳柏蒼想了想,說道:“李家兩父子的文章我也讀過些,很有些才能,若是人才濟濟,實在不好決斷,卷子落在我手上,我替你把關。”
宗養才大喜,他拍了拍陳柏蒼的胸膛,說道:“真有你的呀,老兄,這還是我在江南道認識的那位監察禦史陳大人嗎?”
陳柏蒼臉色一暗,說道:“我幫你忙,你埋汰我。”
宗養才一連告饒,“不敢不敢。”
“喲,兩位大人都在呐。”遠處,董立本撥開人潮走了過來。宗養才和陳柏蒼對視了一眼,兩人掛上虛假的微笑,一齊拱手道:“見過董大人了。”
董立本笑道:“兩位大人趕早,辛苦了。”
見他說話酸酸的,宗養才心裏明白,科舉取士,禮部作為士林文壇的中樞主持此事也就罷了,但是兵部刑部都察院還有內閣跟著一塊玩,唯獨不帶著用人的吏部玩,董立本心裏好受才有鬼。
宗養才滿臉堆笑的說道:“董大人不也趕早,一早不去衙門坐堂,來這裏,可是有事?”
董立本看了一眼四周,發現大多數人都圍著胡世海和宇文靖,另一邊則是陶言和杜明,有兩個想來這裏,結果瞅見了他和陳柏蒼,又都繞了道,沒什麼人在這邊附近,他倒也好說話。
“這回科考歸禮部主持,肥水不流外人田啊。”董立本說道。
陳柏蒼很難理解這兩句話之間的聯係,禮部主持科舉,怎麼會肥水不流外人田啊,如果周若彤知道陳柏蒼的想法,估計會給出總結,大家夥都是給我老公打工的。
宗養才懂得他的意思,他瞥了一眼陳柏蒼,陳柏蒼識趣的到另一邊逛園子去了,宗養才對董立本笑道:“這科舉考試,為國家選拔人才,考試是選拔,推薦也是選拔嘛,都是為國效力,選人上,還是知根知底的比較好。畢竟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您說是不?”
董立本沒聽出來宗養才最後一句話在罵他,一連點頭道:“是是是,所以說嘛,還是要用熟悉的,知根知底的。”說著,董立本從袖子裏掏出一份名單來,塞到了宗養才手中,壓低了聲音說道:“名單上的人都是飽學之士,空有一腔愛國之心和滿腹學問無處施展,剛好我吏部缺人,宗兄幫幫忙。”
宗養才收起了名單,拍著胸脯說道:“老兄這話就是見外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聽說你吏部缺人,你手上無人可用,實在是不像話,堂堂天官,何至於如此磕磣,放心吧,此事包在我身上了。”
董立本拱手作揖,說道:“如此,倒是勞煩兄台了。”
董立本走後,陳柏蒼走來,問道:“走後門的。”宗養才一聳肩,“今天,我可算是香餑餑了。”
陳柏蒼總結道:“應該是最大的後門。”
兩人相視而笑。
…………
此次的科舉,堪稱史上規模最大的科舉,不光參與京城春闈考試的士子人數達到曆史最高,就連組織科舉考試的官員品軼也是曆史最高,三位實權尚書,一位禦史中丞,一位六部侍郎,一位內閣大學士更是官居一品,就是當年太祖皇帝第一次開科舉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規模。
比這些人更尊貴的,自然是當朝的太子殿下和聖上了,而且據可靠消息說,他們也會來。
這麼多官員齊聚一堂,始終沒有正式開始,便驗證了京城中的那些傳聞,士子們激動不已,親麵聖上,對於大多出生於寒門的他們來說,可能是這輩子唯一的一次機會,就是科舉不中,回家以後說見過聖顏,也算光宗耀祖了。
葉方下了樓,聽著大廳內士子們頗為激動的議論,他心中難免露出了嘲諷的冷笑,在他看來,這是頗為上不得台麵的一幫人,就是一群真的讀過書有些學問的人又如何,朝堂鑽營,蠅營狗苟,皆是為官之道,這群人一旦入了朝堂,隻怕粉身碎骨到連點骨頭渣子都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