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朵的白雲不知道為何,走的有些急,後頭的堆著前頭的,前頭的堆著更前頭的,堆成了一大片,有些厚,在地上灑下了一大塊陰影。
蕭成渝和周霖宜站在陰影裏,建元初年,自蕭成渝登基起,深處宮廷深處的他終日麵臨著案頭上的奏折,對著朝臣們的口誅筆伐,再難感受到某種肅殺之氣。
所以突然感到到這凜冽的殺機,蕭成渝一時間有些恍惚,等他站的久了,才能確定,這確實是殺氣沒錯。
蕭成渝抬頭看了一眼周霖宜,目光逐漸變得冰冷,周霖宜雖然是文官,不通武藝,感受不到那玄妙的殺意,但他能夠感受到蕭成渝目光中的寒意和戒備。就像是昔年在朝堂上,先皇要殺人的時候的目光。
周霖宜有些驚訝的問道:“聖上,怎麼了?”
蕭成渝麵無表情的說道:“沒什麼。”很快,蕭成渝又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拍著周霖宜的肩膀說道:“剛剛有些冷,朕覺得有些不適。”
周霖宜舒了一口氣,剛剛的蕭成渝著實有些嚇人,周霖宜說道:“西院背陰,較冷,聖上還是往前頭去吧。”
周霖宜心中的疑慮打消了一半,那種感覺不會錯,但讓蕭成渝弄不明白的是對方怎麼會有如此的膽量敢在這裏做這樣的事情,更讓蕭成渝弄不明白的是自己往西走,純粹是無意之舉,對方就更不可能提前做出準備了。除非……自己往西邊走是被人刻意引過來的,那這個人,首先要有比較特殊的身份,和自己有比較特殊的情分,從內院走到西院的盡頭,路程不算太短,一路上還要有足夠的話題可聊,而蕭成渝速來話少,能滿足條件的人很少。
周霖宜算一個。
蕭成渝臉上露著溫和的笑容,他扭頭正對著那扇門,說道:“這裏應該是出去的路,咱們都走到這裏了,出去看看吧。”
周霖宜搖了搖頭,說道:“不妥。聖上並非微服私訪,身穿龍袍招搖過市,實在不慎妥當。聖上此來並非體察民情,而是為科舉所來,若是一會兒士子走出考場,能夠看到聖上在考場外等待,此中美名必定會傳遍天下,此次科舉不管選才如何,都已成功,聖上何必在此時節外生枝呢?”
蕭成渝心中的疑慮徹底的打消了,看來的確不是周霖宜,不止是周霖宜說的話很有道理,更關鍵在於周霖宜說話是一氣嗬成的,從剛剛到現在毫無情緒波動,就是世間最可怕的殺手也做不到這一點,更何況隻是一個賦閑在家的原右相。
蕭成渝拍了拍周霖宜的肩膀,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先到前頭去,替朕傳旨,讓李歡領著君正到順王那裏去,然後讓保梁和宗養才帶一部分禁軍過來。”
周霖宜差點叫出了聲,蕭成渝以眼神示意,周霖宜穩住了情緒,仍舊低聲道:“聖上,我們一塊回去。”
蕭成渝依舊麵帶笑容隻是語氣很冷,“若是再有遲疑,朕與你興許都要留在這裏,你先離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記住,先把君正帶到皇叔那裏去,然後在讓保梁帶人來。切記,不可驚動考試的士子。”
周霖宜點了點頭,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有模有樣的對蕭成渝做了一拜,聲音提高了三分說道:“草民先行告退。”
蕭成渝點了點頭。
周霖宜一路上深吸氣,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朝外頭走,走到內門前,他停了下來,朝後張望了一眼,看到蕭成渝還站在原地似乎在欣賞花草,還安然無恙,他就跨過了門檻而去。
等周霖宜的背影徹底看不見的時候,蕭成渝臉上的笑容化作了寒光,他轉身正對著那扇小小的黑門,伸出手,在猶豫要不要推出去看看。
以往的蕭成渝會毫不猶疑的推開門出去看看,究竟是誰的膽子這樣大,但現在不同,他是皇帝,是一個女人的丈夫,兩個孩子的父親,他有了顧慮。
周霖宜走後,院子裏的肅殺之氣更濃了,蕭成渝斷定有人想殺自己,弑君不是一件小事,牽連下去將會非常嚴重,更何況這裏還是崇文館。
就在蕭成渝遲疑的時候,嗖的一聲,空氣一陣攪動,蕭成渝有些後悔,不該轉身背對著門,但後悔僅持續了一刹那,因為蕭成渝知道,轉身躲避是來不及的,聽聲音,那道箭翎很快,似乎是必殺之箭,蕭成渝唯有推門而出,借此躲避。
哐的一聲——
黑門猛地被人推開,盤膝坐在騾子上的漢子最先動手,他的手一直放在了腰畔,那裏有一柄刀。
第二個動手的是斜倚著牆坐著的老人,除了煙杆,他的身子後麵還有一柄出鞘的劍,雖然慢了一刹那,但他的動作卻比對麵漢子要快,是以刀劍齊臨。
蕭成渝早已預料到門後麵有什麼,院子裏的一支箭,門外的刀劍,都是無法躲避的,但借著慣性,蕭成渝猛撲在地,飛箭竄出了門外,刀劍都落了空,砍在兩邊的門框上,猛打拉出,在石條上擦出了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