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黃梅白梅,都開的很稠很密很濃,梅園的小門被被人推開,地上的積雪被掃除的很幹淨,雖然不常來,但蕭成渝卻時常掛念著這裏。
昭雲亭下,兄弟二人相對而坐,一如兒時,每逢冬雪大起,年關將近,兩人都悄悄躲在這裏,藏在樹下,看著父皇和母妃兩人在亭子裏下棋言談。
冷漠不是藏在骨子裏的,蕭成渝也不是一出生就冰冷無比,就像這滿園的梅花,不經曆嚴寒,沒辦法綻放。
兩人相對而坐,一時間久久無言,觸景生情,卻生不出話,兄弟二人,早已過了兩小無猜的年紀,如今一個是聖上,一個是王爺,雖不至於小心翼翼,卻也拘謹無數。
蕭成渝望著弟弟身後的紅梅,枯枝一點紅,被風一吹,落在了蕭成風的肩頭,很有些可愛。
蕭成渝歎了一口氣,他算是看出來了,自己不先開口,弟弟能坐在對麵坐一天。
“見皇兄,有必要如此拘謹麼?”
言辭間,蕭成渝透露著一點埋怨。
蕭成風苦笑,“皇兄已經不再是皇兄,而是聖上,君臣畢竟有別……”
“此地沒有君臣,隻有兄弟。”
蕭成渝直接打斷了弟弟的話,末了又補充道:“我與父皇不同。”
他仍然記得父皇當年所言,朝堂之上,隻有君臣,沒有父子。
蕭成風低下了頭,看著腳上的靴子,靴尖的一抹雪已經融化,透過腳趾,微微的發涼。
“來的路上,馮保保和我說了些,說是兵部那邊得到了消息。”
蕭成風抬起頭來,望著兄長,說道:“是關於蕭成坤的。皇兄拿不定主意,這才喚我前來。”
蕭成渝歎息道:“雖說當年不很愉快,但他畢竟也是兄長,是父皇的長子。”
蕭成風望向了滿樹梅花,當年父皇雖然恩寵母妃,但蕭成坤早早地被立為太子,每回來昭雲亭賞梅,兄弟三人都在一道,隻是那時候,因為秦嫣的敵視,蕭成渝和蕭成風自然不和蕭成坤玩,兩個人在院子裏,躲他躲得遠遠的,留他一個人站在亭子的石階上。
想起了往事,蕭成風就說道:“皇兄也知道,我和他關係一向不好。”
蕭成渝微微的有些頭疼,但又有些開心,蕭成風這麼說,至少沒把自己當外人,兄弟二人漸漸地又像是回到了從前。
蕭成風將肩頭的小梅花捏在手指,看了一下,隨手一丟,有些怨恨的說道:“母妃當年身死,就是秦嫣幹的。”
蕭成渝皺眉,說道:“我也不敢忘當年之事,隻是當年畢竟是當年,秦嫣已死,而他畢竟也是父皇生的。”
蕭成渝擺出了一個事實,蕭成風也有些動容,當年宮裏的幾個皇子,太子蕭成坤最木,二皇子晉王最冷,三皇子恒王最傻,七皇子齊王最善,這些在當年可是張甫之點評的。
除了當年的張甫之,世間也沒第二個人敢這麼點評先皇的皇子們。
齊王最善,不是善於朝政的善,而是心地善良的善,換句話說,他的心最軟。
蕭成風說道:“畢竟兄弟,當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他。”
蕭成渝想了一會兒,問道:“這就是你的態度?”
蕭成風望著兄長,說道:“兄弟相殘的事情,我總覺得不是很好。”
蕭成渝再問:“若是他危害到大梁的社稷呢?”
蕭成風搖了搖頭,“沒有證據,畢竟隻是宗養才的一麵之詞。”
蕭成渝歎氣,顯然還在猶豫。
兄弟二人再次陷入了尷尬的境地,兩人就那樣坐了很久,直到天上重又開始飄雪。
太監們捧來了一個個火爐,放在周圍,但亭子裏還是有些冷,砭人肌骨。
蕭成風咳嗽了兩聲,臉色微微的發白,身子骨有些虛弱,蕭成渝留意到了,有些擔憂的問道:“身體還像是從前?”
蕭成風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他說道:“皇兄若是真的拿不定主意,何不去問問娘娘?”
蕭成渝神色發苦,無奈道:“這畢竟是咱們兄弟之間的事情,去問她,也是讓她難做。”
蕭成風想了一下,搖頭表示自己不同意皇兄的看法,說道:“畢竟是一家人。”
蕭成渝聽到這裏,眉頭一蹙,不知道作何想法。
溫度越來越低,梅園內雖然時常清掃,但禦寒的東西卻不多,畢竟蕭成渝也常來,以免觸景生情。
兩人走出了亭子,馮保保命人取來了大氅,給兩人披在身上,兩人走在樹下,不讓人跟著,馮保保就離得遠遠地,蕭成渝走十步,他在走兩步,以免等會聖上要東西,他聽不到。
“皇兄想要削藩?”
走在樹下的蕭成風突然問道,這個問題有些突兀,朝臣中,哪怕是王爺,也隻有他一個敢這麼直接的問。
蕭成渝也明顯沒打算瞞他,隻是仍舊有些好奇,這種事情屬於隱秘之事,他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