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年,年末春節,為了緬懷大學士為國操勞一生,整座京城無年關之熱鬧,無禮花之綻放。
這自然不是蕭成渝的刻意要求,而是整個京城百姓自發如此,想當年,張甫之常言的一句話便是:永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哪怕是大人物的生死,也不能激起萬民生活的水花。
不曾想,張甫之用自己的死亡證明了自己的錯誤。
但他也確實當的起。
黑色的夜空如同整張白紙丟入墨池裏泡過一般,黑的一塵不染。
街道上靜悄悄的,時不時地響起一聲犬吠,非常的刺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響,建元十一年的第一天,就在這時候到來。
從周國的千裏之外趕來的蘭嚴剛一來到京城,還沒來得及欣賞京城的繁華富庶,就提前參加了一場葬禮,總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隨著元宵佳節過後,六部中樞開始有條不紊的運轉了起來,朝野內外,沒有因為張甫之的離去而出現絲毫的混亂。
褚仁傑正式接到了朝廷的任命,成為了大梁曆史上第一個年僅二十三歲就出任大梁一品要員的人物,開創了曆代政治之先河。
雖說他是大學士的關門弟子,更是太子殿下的老師,但太子殿下今年也才十一歲,聖上也正值壯年,讓這樣一個人物直接執掌內閣,百官心中自然有所不服。
褚仁傑很聰明,在自己的政治地位穩固之前,他將內閣的一大半權力放到了馮保保手上。
馮保保也沒有大家想象當中的那樣,在張甫之一死,突然扭轉司禮監為內閣附屬的地位,仍舊是以內閣馬首是瞻。
雙方之間的配合,造成的最大利益所得者,就是宗養才。
宗養才更忙了起來,而讓宗養才覺得吃驚的卻是,從張甫之年末身死,到了現在,已經數月有餘,相王始終毫無動靜,讓他難免有些吃驚。
翠柳宮內,周若彤和宗養才走在林蔭小道上,宗養才詳細的將周國之行告訴了周若彤,隻是他帶回來的二十萬兩黃金,他沒有說。
這些黃金的處置,他沒有自己留下來,而是直接讓人送到了府庫之中,對於做賬方麵,皇甫衝自然拿手。
一大筆錢入賬,皇甫衝自然稟報了周若彤,周若彤對於此事心中已經摸出了八九分,但宗養才沒有開口,她也不問。
“大學士走了,你的壓力要大上許多。”
周若彤輕輕地說道。
宗養才歎息道:“還吃得消。”
周若彤低下了頭,兩人的談話僅限於此,在聽聞周國一行的具體細節後,宗養才知道,娘娘需要時間一個人待一會。
…………
建元十一年春末,蘭嚴的身份終於不再隱藏,如同平地裏的一聲驚雷,在整個京城炸響。
周國禮部尚書出使我大梁,上至百官,下至平民,一個個震驚的嘴巴可以塞下鵝蛋。
大家夥心中的第一個疑問是……蠻子也有禮部尚書?
許多百姓自發的湧入了驛站周圍的街道,更有些大膽的,悄悄地攀上了石牆,想看看那位蠻子是不是虎背熊腰,左手狼牙棒,右手大彎刀,長著一口獠牙利齒,喜歡喝人血。
這些動靜,讓朝廷頗為無奈,甚至出動了禁軍,來到了驛站所在地維持秩序。
新的消息不脛而走,蘭嚴此來,是為了和大梁結盟的。
對於此舉,無數的百官開始上疏,有人說君上難道忘記當年戰死沙場的將士們了麼;有人說蠻子狼子野心,野蠻無比,怎麼能和他們結盟;更多的人則是說明,我等天朝上國怎能與化外之地結盟,實在有損國格……
對此,蕭成渝有些苦不堪言。
褚仁傑終於發揮了內閣首輔的重要性,一連十三道奏疏擬票,由司禮監批紅,直接讓十三位官員免職。
上疏的官員自然不止一十三位,但這一十三人,卻是曾經彈劾過他出任內閣首輔之人。
這些人當中有六部的,有禦史台的,有內閣的,也有因為科舉的新人,他們的官銜都不大,剛好用來殺一儆百。
之後褚仁傑讓宗養才以禮部作為談判場所,具體的進行談判的磋商,最後終於在周國也裁軍二十萬大軍之後,這才壓製了反對聲音。
周國裁軍二十萬,是在周國皇都的時候宗養才就和他們商議好的,禮部的一場談判,不過是做做樣子,不過蘭嚴配合的也挺好,總算沒有辱沒周國禮部尚書的官銜,談判過程中寸步不讓,巧舌如簧,讓參與談判的六部官員辛苦不亞於攻城拔寨。
這場戲,做的很足。
終於,和平的時刻即將到來。
建元十一年夏,禦駕出動,兵部,禮部還有尚書宰輔親自隨行,蕭成渝的龐大隊伍浩浩蕩蕩的朝塞北軍營而去。
兵部早在宗養才回京之時,就用了八百裏急遞,要求守軍在界河處搭建高台和簡易行宮。
在天朗氣清的日子裏,由禮部主導的欽天監經過嚴格的天象勘察,選定好了黃道吉日,雙方君主走上了高台,歃血為盟,訂立了永不侵犯的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