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必要護著誰?他是誰?她是誰?子嚴又是誰?從發現他藥中秘密的那一刻,從眼見母親被送入陵墓的那一刻,從王族尊嚴掃地任人淩辱的那一刻,他與她,同這黃土掩埋之下每一個曾經鮮活的靈魂,早都無路可選。
所有的一切,無人能夠指責他,王族的傳承,本就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也是她必然分擔的東西。從認清這一點的那天起,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有著明確的目的,必要得到最大的收益,王族再也輸不起,他們都明白。隻是這顆心究竟不如他那般平靜,便如那一個簡簡單單的“忍”字,他寫得出,她卻不能。
眼中的怒意漸漸褪去,子嬈自嘲般笑了,“是該殺,子嚴當年妄圖叛變奪位,險些惹下大禍,他不自量力,其實是自取滅亡。隻是,刑讞司的宗卷明明白白呈在長明宮禦案之上,軾殺王子的罪名,墨烆又將如何自處?”
子昊一言不發,隻是漠然負手遙望大江。
隨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墨烆突然上前一步,在子嚴墓前俯首三拜,再對子昊叩行一禮,站起身來。
子嬈詫異回頭,心中猛地一驚,尚不及反應,墨烆快劍出鞘,已閃電般掠向頸間!
“墨烆!”子嬈脫口驚呼,待要阻攔卻已不及。
身旁忽有勁氣射出,白影如電疾閃,一聲輕響,墨烆的劍竟被人揮袖震飛,人亦倉促後退數步,愣在那裏。
子嬈驟然鬆了口氣,子昊頭也未回,身側衣袖飄落,隨那漫天枯葉獵獵風中,一句問話水波不興:“你做什麼?”
墨烆呆了半晌,默默向前跪下:“刑讞司要的不過是臣的性命,請主上不必為難。”
“他們要,你便給?”
“主上……”
子昊目視滔滔江水長浪,語聲極淡,亦極傲然:“跟著我的人,我要他做的事,便是錯了也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不過區區幾道彈劾,你身為左衛將軍連這都受不住?以後我還能要你幹什麼?”
話中一股無形的壓力透心而來,迫得人屏息靜氣,墨烆低頭:“臣……知錯。”
子昊淡淡吩咐:“你此時不必待在帝都,替我帶一封信去穆國,三日之內,務必送到。”
墨烆再次俯身,應命退下。子昊微一側首,幽靜的眸心隱見一絲黯然,轉瞬泯滅。這一片陵墓,子嚴、子暄、子青、子如、子姝……帝王處處風流,江山幾多遊魂,若有一日他也去了,就在這裏便好,都在,齊齊全全,團團圓圓,想必再完滿不過。
暮色終於在眼中落下深沉的影子,掌心卻忽有柔暖的觸覺傳來,是子嬈突然牽了他的手。心中微微一動,頓了頓,指間輕輕收攏,握住了她溫軟的柔荑。
隻是站在他身邊,並不開口說話,子嬈便這樣靜靜陪伴他,兩人並肩而立,看那江山逝水奔流,浪湧如花……
第6章 第六章
息川城,寬闊的護城河穿過一望無際的原野環繞著這雍都第一重鎮,高大的城牆似乎永遠不不可能被任何敵人攻破,巍巍聳立在大河之畔。
此時此刻,城外一片戰火狼藉,斷劍殘戈、硝煙彌漫,戰馬橫臥,陳屍遍布。護城河水已被鮮血染成濃重的紅色,天日昏暗,陣陣悲風刺骨,顯然剛剛經曆過一場激烈的大戰。
“將軍!”
兩名偏將快步進入主營,靳無餘立刻轉身:“還有多少人?”
“連受傷的兄弟算上,還有不足兩千。”
靳無餘心頭一沉,眉心緊鎖。他率倉原一戰中幸存的將士拚死突圍退至息川,息川守將不待敵軍殺至,竟然棄城而逃。昨夜他們雖借息川城堅池深之利勉強擋下敵軍一輪攻勢,但卻損失慘重,眼下僅憑這兩千殘兵想要守住息川,無異於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