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昊唇角無聲一挑:“你是心中有事,自亂了方寸。”
衛垣垂在身側的手緊握,忽然單膝跪下:“罪臣這番冒險來此,是想求主上恩準,與妻兒老母見上一麵,還望主上能夠成全!”
子昊麵色靜冷,分毫不見動容,隻淡聲道:“做好你應做的事,不該想的勿要多想,這句話我五年前便曾告訴過你。”∮思∮兔∮在∮線∮閱∮讀∮
衛垣猛地抬頭,驟然對上東帝寒澈的目光,心頭仿佛再次閃過暗殿深處秋水橫空的一劍。
一劍亮似驚電,碧血飛濺鳳屏。
一劍貫裂黑暗,照見少年君王如雪的容顏。
劍光冰冷,離那妖後眉心唯有三寸,若當初他刺了下去,如今雍朝之主,早已是五公子嚴。
血染青鋒蜿蜒而下,凝作此時東帝臂上一道徹骨的傷痕。
東帝二年的那場叛亂,以五公子倉惶出逃作為始點,直至那曾經尊貴的頭顱帶著驚恐的表情高懸在雍門之外。然而刻在心頭最為清晰的,卻是一雙清冽的眼睛。
透過明暗不定的燈火,那雙眼睛在月華深處若隱若現,早已看透一切野心與掙紮。五年前長明宮深冷幽暗的偏殿,也是這岑寂孤燈,也是這雪衣素袍,少年天子蒼白的笑容裏傳承於王族不折的驕傲,比那劍光更利,比那鮮血更冷。
千鈞一發之際,以血肉之軀擋下了他必殺之劍的東帝,抹去了所有可能暴露刺客身份的痕跡,隻留一枚白虎玉玦送至他的麵前。
青龍綬、白虎玦,雍朝上將禦賜貼身之物,危急之刻兩符合一,可行調兵之權。
是年七月,公子嚴伏誅,斷首懸於雍門,至死雙目不瞑。雍朝自立國始,從未有過如此處置王子的先例,即使謀逆之罪,也無非一杯鴆酒三尺白綾,全屍而葬,不損王族之尊嚴。帝都群臣嘩然驚震,卻在鳳後鐵血手段之前,無人敢諫一詞,唯丞相伯成商與上將軍衛垣具書上表,請葬公子嚴於王陵。
九華殿中,衛垣麵庭力爭,當場激怒鳳後,挾憤拔劍,在左衛將軍墨烆、右衛將軍靳無餘聯手夾擊之下殺破重圍,反出帝都。待王城禁衛趕至上將軍府,衛家妻兒老小早已不知所蹤。
鳳後震怒不已,下令誅衛氏九族,戮“叛黨”三千餘人,稚子幼兒概不生赦,帝都內外一片血紅如染。
丹闕金殿之巔,赤色鳳衣遮天蔽日,紅羅飛紗,血錦柔絲,執掌生死無情的手,也曾輕輕撫過長明宮中錦帳後昏睡不醒的少年,清弱的臉龐。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衛垣僵跪在側,緊攥著那枚白虎玉玦,拳頭抵在地上幾乎淤積見血。玉質寒涼,如冰沁骨,猛獸利爪抵刺掌心,將叛逆者的烙印鐫刻其上,終其一生都無法泯滅。
子昊冷眼相看,若非此人,何來昔年子嚴的叛亂?膽小文弱,每次見到他都會絮絮執手問安的五弟,所有王孫帝姬中最無危害的一個,鳳後特地留下堵塞眾臣之口的王子,竟有膽量密謀篡位、刺殺太後,更在事後瞞天過海逃出帝都,遠至宣國。
誰是誰的棋子兵卒,誰將誰的命運顛覆?一線勝敗,劍鋒上又是誰的鮮血?長信燈下,焚盡了誰的不甘與屈從?
自古江山多少事,勝者王侯,敗者寇。
衛垣額前青筋隱隱突起,卻終是低下了頭,一絲陡然而起的念頭猝滅在光與暗影鋒銳的邊緣,“罪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