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非縱聲長笑:“我倒還真想看看,有我皇非在,天下誰人敢動楚國分毫?”

宣王狹魅的眸子細如冷刃,深處卻似有幽幽火焰妖烈跳動,燃著焚噬萬物狂灼的欲望,囚著躁動不安嗜血的獸,凜凜威威照映眼前男子傲然風華。忽地他閉目深吸一口氣,轉眼笑道:“楚有皇非,真不枉我一番苦心,朝思暮想!”

皇非亦笑:“得蒙宣王垂青,非,不勝榮幸。”

姬滄拂袖起身,長眸微垂:“衛垣擺了一陣空城計,自你到了穿雲關,這出戲便已結了。我在楚都候你,待你回師之後,咱們再好好算一算那《冶子秘錄》的賬。”

夜幕四沉,金帷燈影徐徐輕拂,空蕩蕩隻餘了一縷暗香。皇非把盞靜坐,淡看一地碎玉冰晶在幽暗中輕輕閃爍,一朵豔若滴血的曼殊花迎著微風妖嬈盛放,絲蕊輕顫蠱惑著深藏於夜色的暗流。挑唇而笑,忽地傾酒入喉,對麵穿雲關逶迤的燈火,驟然穿透眸心。

冷月青燈,時過三更。

半部兵書倒卷,一盞淡茶微涼。夜闌人靜,子昊獨立燈下,負手望著壁上懸掛起來的王輿江山圖,修長的身影略帶孤寂,在長案之側投下一道清冷的痕跡。

分明是無眠寒夜,卻從未覺得漫長,淡倦的眼底透著白日人前難見的凝重,深深沉沉連那如水月光也難融化。廊前風過,吹落一地花黃,除了幾聲輕微的低咳,黑暗中寂寂無聲。忽然,他眉心一動,開口道:“你不該來。”

不知何時,簾外多了個人,燈影照不清麵目,隻能見一身黑袍身形威武,雖是跪拜堂下,卻有一番龍虎之姿。“罪臣得知主上入楚,自作主張,還望主上恕罪!”沉穩的聲音隱含威勢,該是慣於發號施令,此時卻帶著一種異樣的壓抑。來人低頭在暗處,岩石般的身影半隱垂簾之後,深黯而模糊。

“你不該來。”子昊身也未回,淡淡再道一句。

那人屏息不語,卻也不敢起身,唇角緊緊繃起,過了許久,才低聲道:“是,罪臣這便回去。”

子昊微微抬頭,目光掃過江山圖上一角,輕歎道:“先起來吧,等你從這兒趕回去,穿雲關早已插上了朱雀王旗。”

那人一驚:“王上何出此言?穿雲關雄踞天險,又有重兵把守,除非皇非親率烈風騎……”他忽然停住。

“縱使皇非親率烈風騎而至,有你衛垣坐軍鎮守亦不足為慮,但你孤身入楚,卻是將穿雲關拱手讓人了。”穆國虎衛上將軍衛垣震駭的目光下,子昊徐徐轉身,江山圖前燈火微亮,照不盡東帝幽靜深眸。

衛垣道:“皇非日前人在清台山,縱烈風騎有所舉動,還是趕得及應對。”

穿過影影綽綽的深簾,子昊靜然目視於他:“衛垣,心存僥幸,所料不周,此乃兵者之大忌。”

衛垣起身站著,默不作聲。

子昊語中似帶三分清漠:“你與皇非並非初次交手,不應有這樣的錯漏。皇非向來心高氣傲,息川為人所阻,邊境連失四城,他如何肯善罷甘休?數日前皇非在楚都宴飲遊樂,卻暗中調動三萬楚軍秘密西行,隨後又增加兩萬輕騎沿涇川、麓嶺潛入長穀。此時此刻,他根本不會去清台山,若我所料不差,人已經在穿雲關了。”

東帝手中的消息皆來自冥衣樓遍布各國的線報,其精密準確衛垣早有領教,這番推測由不得他不信,心知自己一時急躁,非但錯失了與皇非對決的機會,更使得邊關重地麵臨險境,皺眉道:“是罪臣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