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師弟!”白信出聲招呼,掠過山崖落向對麵,半空中忽見奚堯抬頭,臉上神色蒼白僵硬,古怪至極。白信心頭忽然掠過一絲警兆,就在這時,奚堯身形向前急撲,一道黑影迅如閃電,噗地一聲自他胸膛洞穿而出,帶著血光直射白信門麵。白信大吃一驚,情急之下一個翻身,那黑影自他頸側擦麵而過,仍舊重重抽上肩頭。

白信悶哼一聲向後落去,奚堯口中鮮血狂噴,叫道:“師兄快走!”就此伏地氣絕。

“偷偷摸摸入人家門,便想一走了之嗎?”其後現出個黑衣男子,手腕輕抖,一條軟鞭疾向白信卷去。這一下事出意外,之後越過藤索的兩名隱字營戰士大喝一聲,揮刀前衝,黑暗中一人笑道:“過得我乾坤扇,再顧他人不遲!”手中一柄折扇精光一閃,左揮右點,橫劈豎擊,藤索之上每過一人,便被他扇風掃中,連聲慘呼迅速下沉,自藤索墜入深穀,霎時之間便無聲無息。

白信知道行蹤暴露,若被對手把守來路,當關斬殺,今夜隱字營便要全軍覆沒在此,當即無暇顧及肩頭傷勢,一聲長嘯亮出兵刃,一把細長利刀如電破空斬向那矮胖老者。使鞭男子冷笑一聲,翻身向他下盤攻去,白信刀勢閃爍,淩厲狠辣,連續數招急攻,頓時將兩人一並卷入戰圈。

得此一瞬空隙,藤索之上戰士們搶上山崖,立刻有數人加入團戰,一時刀光劍影,喝呼怒叱之聲不絕於耳。眼見度過藤索的戰士越來越多,就在這時,山霧之中藤索上忽然發出縷縷晶瑩的光芒,仿佛微雪隨風飄落,不斷墜向無盡的深淵,更有一絲簫音,自那煙嵐雪霧中輕輕飄來,悠悠充滿月夜山川。

藤索上隱字營戰士皆覺那簫韻縈繞耳畔,低吟淺歎,如泣如訴,四周雪霧仿若雲夢,一時不知身在何處。一縷光絲,倏然自腳下飛旋而出,冰絲銀芒千枝萬葉般向著虛空盛放,仿佛藤索突然有了生命一般,瞬間千絲齊舞,照得暗夜如晝。

燦爛絕美的光芒之中,忽然有血光當空爆起,藤索上隱字營戰士紛紛慘叫,無不被那光絲卷中,但見雪穀之中銀輝流轉,星濺玉碎,無數軀體伴著散落的血花直墜深穀,但卻沒有一人再出聲慘呼,早在落下之時便已斃命。

藤索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玄衣身影,無邊無際的煙雪裏,她手執清簫緩步而來,飄飛的衣袖上光華流蕩,輕媚的長發間瑩光幽舞。暗夜深處飛濺的血花,仿若朵朵紅蓮自她足下不斷綻放,每一步都踏出地獄萬象,卻又美若魔域仙境。

隱字營戰士不斷越過藤索,衝向對麵。那人玉簫婉轉,曲音不竭,千絲萬影流放如雨,在雪穀上方虛空的雲境中幻出無瑕華光,隨著她身形飄轉,每一絲簫音落處都有一人殞命深穀,直到她走到藤索盡頭,走出那幽冥絕霧。對麵青石台上身經百戰的死士驚懼後退,麵對這絕色美人,卻像看到了世間最為可怕的景象。

她在青石台上站定,輕輕抬手,雪光映上皓白如玉的纖指,升起一點金燦的流光。

“你們想回去嗎?”

她妖嬈開口,幽眸盈雪,點點絲光在她身後紛紜而落,如同下了一場極美的光雨。峽穀對麵隱約傳來激烈的打鬥之聲,當先兩名隱字營戰士一愣複又一震,兵刃前指喝道:“何方妖女!讓開!”

那女子眸光一利,隨即無聲微笑,歎道:“地獄本無門,奈何你們執意相往,如此我便送你們一程也罷。”說話間彈指輕揮,一點流焰倏然而去,落向雲間月夜,忽然化作翩躚焰蝶,迎風而起。無數蝶影,流金爍玉,盈盈飛向絕壁之上,越飛越高,就好像天空中流下炫美的煙花。隱字營戰士一時看得呆了,幾乎忘了拔劍對敵。那女子紅唇輕揚,淡淡道:“何方極樂世界,天堂,地獄?”

話音落時,懸崖之上轟然巨響,一聲又是一聲,伴隨著劇烈的爆炸之聲,漫天火石飛雪,堅冰碎岩,暴雨一樣砸向整條天鼓峽。隆隆不絕的巨石撞上山道滾入深淵,便似萬鼓齊鳴,萬馬奔騰,又像沙場千軍,滾滾而來。火光、血雨、沙塵、雪霧……下方的隱字營戰士身處絕壁,既無路可走,亦無處躲避,數百人血肉橫飛,無一幸免,隨著接連不斷的驚天巨響,全部葬身穀底,屍骨無存。

是夜之後,天鼓峽每逢雪夜皆會有激蕩不休的戰鼓之聲自穀底傳來,更常聞戰馬過境,慘烈廝殺之聲,好似大軍攻城,徹夜不息。玉淵百姓皆言宣軍亡魂不散,發勞役數千於絕壁之上懸空而造玄女神祠。神祠落成之夜,懸崖山道轟然崩塌,不複再現,此地終成絕穀,亦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傳出,自此改名絕音峽。

第四章

崖上機關發動之時,子嬈早已飛身輕退,弦穀藤索在焰光下寸寸燃起,最終毀於焰蝶絕舞之中。

對麵白信聽聞巨響,隱見峽穀上方火光連連,心知中敵詭計,已經無力回天,對方雖然隻有三人,卻巧借地勢幾乎令隱字營精銳全軍覆沒,倘若纏鬥下去,就連過得藤索的數人也將性命不保,當機立斷,大聲喝道:“莫要戀戰,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