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早割舍的比較好,哪怕是心頭愛。
袁建新臉色一沉,發話了:“怎麼,我再沒本事,一個孩子也養不活了嗎?”男人總是極其愛惜麵子的,無法忍受別人說他沒出息沒錢。
袁半也不好說什麼,幫哪邊都不是,隻好站起來,揉揉眼睛,“你們再好好商量商量,我無所謂,我先去睡去了。”說完,拖著拖鞋回自己房間,農村安靜的夜裏有一陣失落的腳步聲。
這一夜,袁半並沒有睡好,一直在做夢。袁半的夢分成了兩半,一半是白色,一半是黑色。白色的那邊是熟悉的人離開的背影,一個個漸行漸遠,行走在消逝中,有她的親身父母在她還不足以認清這世界前就拋棄了她;還有爸爸抱著一個孩子,逗得哈哈大笑;有陳佩然和林錦馨的結婚典禮,他們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還有紀瀾說我要出國了,半半你要多保重。這一切太可怕了,另外一半則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她並不是黑夜裏的靈魂,她需要光明,在這暗夜裏,她隻看到一個身影在搖曳,她怎麼掙紮都看不清那人的臉。
她乍醒,夜微涼的春天驚出一身冷汗。她沒有習慣性的開燈,隻是在這黑夜裏坐了半晌,感覺背上涼了,又重新躺下。
回校的那天,爸爸把她送到車站,對她說:“半半,我們還是決定不要這個孩子了,哎,怪我沒本事。”
“噢,那要讓媽媽休息夠一個月,你要好好照顧她的。還有買點紅棗啊,紅豆煮粥。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哦……”袁半很認真的交代了一通。
“嗯,我會的,你自己在學校自己注意一點啊。”袁建新覺得心裏挺堵,小的留不住,這個大的也要走了,女兒家,雪花命,將來還不知道能不能常伴身邊。
“好的,爸爸你回去吧,馬上檢票了。”袁半從爸爸手中拿過行李,把書包背上了,也拎起了電腦。
“嗯,再見。”袁建新其實是一個很喜歡孩子的人,轉身離去時背影是黯然的。袁建新在車站的小賣部裏買了包煙,找了個角落點了一支,狠狠地吸了一口,從不吸煙的他嗆得眼淚直流。
回到學校,集體宿舍互相影響總是難免的,袁半的睡眠質量就更加不好了。還是那個一半一半黑白的夢魘,一次又一次如毒蛇般纏繞著她的心,把那顆心擠得越來越窘迫。她是半半,她隻能是一半,黑色或者是白的。而那個影子,她確定是有那麼一個人存在,可是無論如何,她都看不清他的臉,每每要看清了,就醒了,好不失落。時間久了,她就忽然習慣了這個黑影,她覺得也許會有那麼一個人,當所有人都不要她的時候,帶她遠離所有的悲傷,然後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她是善良的,她想,上帝不會遺棄每一個善良的孩子。
春暖花開,袁半不高興待在宿舍發黴了,經常一個人獨來獨往,去做她想做的事,走她想走的路,孤獨應該是一種心理狀態,即使處於人群之中,孤獨就很明顯的成了一種感覺。
S大老校區有很美麗的校園,一批民國建築在綠意盎然裏顯得古樸春意融融,袁半也會去老校區走走,走得累了在大草坪上坐著,或是躺著望天。四月的校園有浪漫的櫻花飄落,一地一地的絢爛,美麗的校園總有美麗的愛情故事,總會有青春浪漫的節拍,看著坐在單車上笑得燦爛的女孩子,失落是有的,羨慕也是有的,她想,她真孤獨。她突然想起初戀男友灰灰,她一時興起,給灰灰發了個短信,問他在幹嘛呢,有沒有時間出來吃個飯啊。
灰灰的確是來和她吃飯了,還帶著他的女朋友,原來時過境遷,早已滄桑巨變。灰灰護著他的女朋友,兩人緊緊握著的手一直沒有放開,他對袁半很是疏離的客氣著,生怕被女朋友誤會。所有的人都有了心頭愛,都不是她,她這下子是真的真的很孤獨,不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