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仍然走在我們前麵(2 / 2)

說到現代性,魯迅特別看重人的權利問題,也即個人在現時代的地位問題。如何實現人的獨立,自由和尊嚴,不能不成為改革的核心。換言之,所謂改革,說到底是人類自身的改革。早在青年時期,魯迅便開始構築他的“人國”烏托邦。如果說在五四時期,他對於主權與人權,民主與自由,社會與個體的關係的闡述還停留在人類文化學階段,那麼在介入女師大鬥爭之後,尤其在國民黨實行“一黨專政”、“以黨治國”之後,則明顯轉移到了政治學範疇,強調對基本人權的維護。其中,他認為言論出版自由是頭等重要的。1927年初,魯迅到香港做了兩個講演,一個是《老調子已經唱完》,一個是《無聲的中國》。他指出,中國曆史上“不能說話的毛病”一直延續下來,“所有的聲音,都是過去的,都就是等於零的”;於是呼籲說,我們要發出“我們現代的聲音”,“將中國變成一個有聲的中國”。經曆了國民黨的白色恐怖,親受了書報審查製度的暴虐之苦,在答《中學生》雜誌社問時,他特別鄭重聲明:“第一步要努力爭取言論的自由。”

魯迅多次自稱為“奴隸”,他深知,奴隸與人的區別,不僅僅在於失去人所應擁有的一切權利,重要的是長期被奴役和被損害所形成的奴隸根性,已然妨礙了為自身和社會的解放而作的鬥爭。因此,他的言說,還有實踐活動,如加入左聯、中國自由大同盟、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等,也都不僅僅在於運用現有的法律所許諾的權利,而是對未來的權利,其實是對人所固有的權利的自覺的爭取。他知道中國多鬼魅,往往“改革一兩,反動十斤”,所以主張韌的鬥爭。

跟世界上那些追求永恒的偉人不同,魯迅惟願自己的文字“速朽”,他說那是梟鳴,向社會報告的是大不吉利的事。這些文字產生之日,距今已逾大半個世紀的時間,其中許多人物事件皆成陳述,但是有些現象不幸存留了下來。大約也正是為此,到了新世紀,改革也還在進行著。這時,紀念魯迅,重溫魯迅,當我們感知他的思想的洞透力,就不難理解為何連並不怎麼“左傾”的鬱達夫竟也那麼推崇他,說:“如問中國自有新文學運動以來,誰最偉大?誰最能代表這個時代?我將毫不躊躇地回答:是魯迅。”又說:“當我們見到局部時,他見到的卻是全麵。當我們熱衷去掌握現實時,他已把握了古今與未來。要了解中國全麵的民族精神,除了讀《魯迅全集》以外,別無捷徑。”

作為一個先知式的人物,一個行者,魯迅一直走在我們前麵——過去如此,今天仍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