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死也給我澆死了,奶奶再不讓我澆水。
其實我幹這事,是一點壞心也沒有的,全在一個字,閑,所以巴不得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一件事上麵去,故而有了它們的淒慘命運。
甚至於因為我經常蹲在那棵枇杷樹底下,它也因此害了蟲病,此前這棵樹已經安安生生地活了十多年,每到夏天它就早早地長好了一頭的金黃子,老實巴交地上貢,現在竟而因為蟲病,日複一日地消頹了。
唉,想那時的我,可不就像這棵生病的枇杷樹。
開學後不久,學校搞了一次綠植活動,比賽種花草,校長打算請我奶奶出席,親自跑到奶奶家來。奶奶哈哈一笑,說要避嫌,校長一愣說避啥嫌?她老人家手一指旁邊傻杵著的我和我堂弟,我們倆就這麼被賣了。
因為我和堂弟在種什麼好看和什麼好種這一係列問題上達不成共識,最後不得不分道揚鑣,各自為政。
那時候我們那兒的農貿集市附近,有個花草市場,專門供應給大城市的,不僅有已經人工培植的成品,還有山上采來的千奇百怪的好看玩意。
看來聰明的也不止我一個,我忍痛從被窩裏爬起來,一個嗬欠一步地趕到花草市場時,那裏都排起了長隊,清一色的小屁孩!看來全是些想摸魚的。
校長肯定知道了這件事,廣播操後就開了會,為了防止舞弊,必須三人一組,互相監督,而且學校會有專門的小組在花草市場蹲點,一旦發現,取消比賽資格。
此話一出,頓時肅靜的台下變成了清早六七點的菜市場。我在一邊揉著睡眼,一邊暗自揣度合作對象。
我和堂弟是有“宿仇”的。
被紮了一手刺這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總想著有機會讓他見識下我的本事,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可不是當初那個好欺負的植物盲了!
當初他騙我去摘玫瑰花,害我被那怪女人逮到,給她家義務拔草拔了一個下午,還被迫吃了她“好心”做的點心,差點把胃給嘔出來,那種排山倒海的惡心感簡直是我畢生的噩夢。不過——
不過,她的妹妹和我同校,聽她得意洋洋地說,後院子裏的花草都是她妹妹種的。
我桀桀怪笑,心想堂弟可算是歪打正著了。
然而,再吧唧到那變態女人的家門前,實在是耗盡了我吃了三包強力跳跳糖換來的膽量。
幸運的是,她家的門沒關,我悄悄溜了進去,看見了屋裏在做作業的女孩。
她聽見腳步聲,抬頭看向我。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那時的模樣。她那一雙幽深而沉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溫柔地看著你,那薔薇似的嘴唇微抿著,象牙色肌膚在午後夕陽的映照下,猶如從水彩畫走出來的人兒。
我心裏咯噔一下,有了一種不請自來的羞愧感。不過,一想到還有比賽,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我認識你,”她的聲音是綿柔緩和的,透進我耳朵裏時卻有種清泉流動的感覺,“你是姐姐的朋友,對嗎?”
她稍側著頭,黑緞長發流水似的傾斜而下,微笑著探詢。
我被她可愛的姿態還有那溫柔的神情所震懾,以至於完全喪心病狂地點頭,承認了我是她那個變態姐姐的“朋友”,我寧願再被玫瑰花紮幾次也不要再吃一口她的惡心餅幹呢!不過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她們居然是姐妹!可真是有著天壤之別呢。
沄洇,這名字好像一口輕輕的氣息吹進了我的心裏,原來她叫沄洇,她輕應了一聲,嗯,原來我不自覺地把這名字念了出來。她說,沄字和姐姐的一樣。對的,那個怪女人也有個頗為可愛的名字;也許是沄洇的緣故,我突然覺得那女人,名叫沄沁的女人,也沒那麼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