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你從彩虹中來(1 / 2)

17.你從彩虹中來

——無法發給喻虹的一封信

你走了,沒有話別。但是我看到了你。

我是在你睜眼躺在床上,還未起身之前就看到了你。你並不想走,你硬挺著,竭力使自己的身體粘在床上。

你什麼也不用說。我看到了你發黑的肝髒,因為疼痛已經腫脹得鼓鼓囊囊。

你的麵容泛著綠色,依然美麗的丹鳳眼強睜著不眨一下,你害怕會在眨動的瞬間永遠地合上。

依稀聽得見你喊著少時夥伴的名字,就像喊我出工,喊我吃飯一樣,聲音還是那麼親切。你強撐著抬起了上身,吃力地搖著一隻手。我雙手合十,祈求上蒼。

生死之間一張門,誰都要走過。但你不能,你是小妹,應該走在最後。

第一次見到你就很難忘記。

1965年初夏的一天,我和北嶺村的幾位隊友翻過牛頭坳來白水大隊開會。那是一個雨後初晴的上午,一道彩虹,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光環照亮了蒼穹。

白如明鏡的水田裏,嘩嘩流淌的溪水中有了彩虹色澤的流動,古樹環繞的村莊裏湧出來一群挑著糞擔的姑娘,披著霞光的隊伍就像從彩虹中走來。

我的眼睛盯住了你,十五六歲純純的學生模樣,短發飄起,褲腿高卷,渾身有股喜洋洋的勁頭。你挑一擔堆得滿尖的牛糞快步地走著,窈窕的身姿柔韌有致,像舞蹈,更像熱浪。

下午在禾坪裏開大會時我又見到了你。你已經換了一件幹淨的藍白格子的短袖衣,潔白的大圓領襯著你紅撲撲的臉龐。你有些興奮,有些靦腆,一雙明亮的丹鳳眼光彩照人。你坐在禾坪後麵的一截樹樁上,卻成了會場的聚焦點。你是我們中最美的姑娘。

隊友告訴我,你是白水一位男知青的妹妹,剛剛初中畢業就打起背包來到了這個遠離故鄉的山溝溝。你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對這山這水這數不盡的田壟。

後來又得知你是我所尊敬的語文老師的女兒,看著你,心裏有了許多的親近。

再次見到你,是在全縣知青彙演的舞台上,你跳起了女民兵舞。你握著槍,腰間寬寬的紅綢帶發出颯颯風聲;而你的新疆舞《 亞克西 》,又是那麼的千嬌百媚。在學校時你就表現出了文藝天賦,因為你的出身,來招你的老師留下了太多的遺憾。你選擇了農村大舞台,盡情地舞蹈。

我羨慕你,你朝氣蓬勃,是一個聰明活潑的姑娘。

後來,我轉到了白水街,和你一起出工、犁田、插秧、扮禾、砍柴、種菜、喂豬,我們什麼都學,最後什麼都會。

我們的衣服補了又補,穿得像當地農婦那麼簡樸;我們上山扯筍、磨紅薯粉、做米豆腐、做壇子菜,變著花樣製作餐桌上的佳肴;誰也沒有私有財產,大家共同擁有小組成員的工分、糧食、菜地甚至衣被。我們彼此友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