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密碼(1 / 3)

愛情密碼

慈善家牛品發跡前在金礦合謀殺死收金人,

十年後再次設巧計欲除掉同夥及知情的勒索者……

時光如水流逝,當我在偶然的一點閑暇中回想從警之初時,已是半年之後了。期間我跟著副隊長偵破了好幾起極為平常的盜搶案件,也跟著程菲調查了一兩起曲折複雜的重案,之後便把自認為離奇的幾次破案經曆寫成類似紀實文學的樣稿,拿給程菲過目。可是程菲一看到我寫的題目,便禁不住啞然失笑:“藍雨,你把我們的法案紀實寫成豔情小說了,這樣可不好,你應該翔實地記敘我們在偵查過程中所使用的邏輯和證據,而不是在文章裏抒發你個人的情感。你看《憂鬱的天使》這一章,你似乎完全變成了其中的一個當事人,這可是我們職業的大忌,盡管事實的確是那樣,但你這樣寫出來是不合時宜的。我們警察辦案需要的是理性和平和,而不是一時的感情衝動。”

“可是我看了存儲在你電腦裏的那麼多案例,說實在的,除了《綠色的桃花》這一篇,其他的一點也引不起我的興趣。”

“那麼《地洞中的黑腳印》這一篇總是你寫的吧,說實在的,除了題目,其他的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我看了昏昏欲睡。”

聽了這話我相當不服氣,忍不住反唇相譏:“拜托,這正是聽從了你所謂證據和邏輯的指教,才變成了這個樣子。要是任何一篇紀實都寫成你電腦裏的那樣,我敢保證,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願意看呢。”

程菲大笑:“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挖苦我。”

“要是我早一點到警隊裏來,保證你聽說得比今天還要早。毋庸置疑,你的破案水平確實達到了一個鮮有人企及的境界,但是,飽來無事的人們未必會真正喜歡你破案的每一個細節和你那僵硬的推理過程,你那些記載下來乏人問津的案例就是絕好的證明。”

“真正從事刑偵工作的人也不會喜歡你那些類似豔情小說的紀實的,不過,破案是破案,紀實是紀實,我們也沒必要把它們強行畫上等號。好啦,藍雨,我們再不要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白廢唇舌了,我們的有些同行從得到這份工作起直到光榮退休,也未曾偵破過一兩件像樣的案子,哪怕是最平淡無奇的那種,可是他們依然在工作著。我們能有今天這點成績已經不易,還談什麼平淡還是離奇?實質正義和程序正義都是人們的追求,我們往後會麵臨越來越多的困難,而且會越來越寡淡無味,甚至曠日持久地陷入其中。因此,我們珍惜目前的這些才是明智和正確的。”

“讚成。”

“那麼,讓我們來討論一下這一樁離奇的案子吧,如果它還能稱得上是案子的話。”

“很古怪嗎?”

“有一點古怪。因為截至目前還沒有發生任何危害性的後果。這是一個朋友委托的,按照正常的法律程序是無法立案的,隻是懷疑。我建議他去找一找那些私人偵探,但是他信不過別人,沒辦法,我就隻好又給你我找了一件額外的事做。”

“沒關係,能動用私人關係托大名鼎鼎的程菲辦案,來頭肯定不小,看來我們最近的夥食狀況將會大為改善!”

“啊,藍雨,現在你的能力可真叫我刮目相看,說得一點也沒錯,半個小時以後,到湖心公園東側的桑福來酒店,那裏將會有一頓豐盛的晚餐恭候我們,希望幾分鍾之後不會有什麼瑣事找上你。”

“沒有什麼能夠阻止我享受一頓盛宴並順便聽一個古怪故事的決心。放心吧,半小時後我一定準時到。”

下午六點二十分,我和程菲準時出現在了桑福來酒店的“鬱金廳”前,那是今天邀請我們赴宴的東道主預訂的包間。當我和程菲剛剛瞅準“鬱金廳”三個字準備要推門而入的時候,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聲豁亮的問候:“是程隊長嗎?”

我和程菲轉身一看,一個身材魁梧、麵皮白淨的中年男子站在距我們三四步遠的地方微笑著,他戴著眼鏡,理著板寸,四方庭闊的臉上滿露熱情和真誠之色。對於眼前這個人我再熟悉不過,本地的新聞媒體上過一段時間就會播講他關於向某地貧困失學兒童捐款的義舉,善良的公眾對他頗有好感,這裏麵理所當然也包括我和程菲。

程菲上前握了握他久伸的手:“你好,牛經理。”

“你好,程隊長,這位是……”

“這位是藍雨,我的助手。”

“你好,牛經理。”於是我也禮節性地握了握他的手,不過我感覺這位慈善家的握勁似乎有那麼一點心不在焉。

點了茶水後,程菲燃上一支煙說:“牛經理,開門見山吧,你把你遇到的麻煩向我們的藍雨警官詳細地講上一遍,要知道,他對於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有著特殊的嗜好,在這方麵他可是我們警隊裏最有靈感和天賦的。”

對於程菲在客人麵前如此離譜的讚譽,我感到有些惶恐。不過牛品卻立即表現出了他在談判場合常有的那種能令氣氛變得更加熱烈的操控能力:“非常榮幸,藍雨警官,今天我遇到你們,我就知道我麵臨的那些困擾將不再是什麼問題了。”

“牛經理請講吧。”

“我該從何說起呢?嗯,就從嘉琪小姐到我公司任職的那一天說起吧。嘉琪小姐是我一位老友的愛女,體貌端莊,姿容秀麗,然而不幸的是,這個孩子在讀高中時結識了幾個頑皮的男同學,時不時做些違反課堂紀律的事情,並因此斷送了學業。高中輟學以後,她到培訓中心學習了一段時間的電腦操作,但最終也是半途而廢。老友看到女兒不上進,失望之餘,就想讓她早點就業。於是,我的公司裏理所當然就多了一位新職員。凡事看老友的佛麵,我當然不可能讓她到車間裏去幹那些笨重肮髒的粗活,恰好當時我的出納員要休產假,於是就讓嘉琪頂了她的班。這兩年多時間來嘉琪小姐對待工作的態度,倒並不像她以前上學或是練習電腦操作時那樣有始無終,而是非常的認真盡責。我對這位侄女前後的鮮明變化感到由衷的高興,老友聽了也是欣慰不已。

“要是她能永遠保持這樣勤懇的狀態,那麼我敢說她將是本公司獨一無二的優秀員工,我也將會為老友感到無比自豪。可是有些事情的出現總是令人始料未及,近兩個月以來,我發現嘉琪小姐常常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出神,神情非常落寞沮喪。當然,要光是這些,也不足以讓我麻煩兩位,畢竟她也是二十多歲的成人了,有對異性的想法,有對未來的思考,出現這些都是不足為奇的,都是很正常的,我都不會介意。但是以一個過來人的眼光觀察,我認為嘉琪小姐碰到的絕不是一般的婚戀或是生活難題,可是我又找不到真正的原因。

“真正讓我起疑的是一件事情的出現,確切地說,是嘉琪小姐收到了一封非常古怪的信。那天,我也剛好在辦公室,我的秘書胡小姐走進來把一疊報紙和信件放在我的桌上,然後在出去時順手把一封信遞給了嘉琪。我感到非常奇怪,在這個科技極度發達的世紀,什麼樣的通訊工具不具備?除了一些嚴肅的合同或是公文用信函郵寄以示正式莊重之外,普通人幾乎很少采取寫信這種傳統的通訊方式,更何況是衣著時尚、思想新潮的嘉琪小姐!由於我和她的辦公室相毗鄰,中間的隔牆是透明的玻璃,所以近處的她有什麼舉動,我看她並不比看更遠一些隔了好幾層玻璃板的員工更費力。她把信拆開以後看到內容時的那種驚懼的表情,我直到今天還是記憶猶新。於是我悄悄地站起來進了她的辦公室,繞著走到了她的身後,想看看信上寫的到底是些什麼,可是進入我眼睛的東西令我大吃一驚:在一張大約三指寬的紙條上,寫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英文字母,但也可能是漢語拚音。也許你們認為像我這樣已屆五十的人不應該懂得英文或是拚音,但其實我略微懂一點,而且我也看得出來,紙條兒上無序排列的那些字母絕不是拚音或是英文。但至於它是不是其他的語言,我就無從知曉了。

“這個時候嘉琪發現了站在她身後的我,她幾乎是嚇了一跳,慌忙把那張紙條兒塞進信封然後站了起來:‘牛經理,我在工作時間處理了一些私人信件,非常抱歉。’

“‘沒關係,’我說, ‘我不會介意的,你把這個月的現金賬目拿給我看一下。’

“嘉琪打開抽屜取賬本,於是我便趁著這個機會仔細看了看那個信封,據郵戳顯示,信是寄自本地的,但寄信人一欄卻空著,也就是說,是誰寄信給她我們無從得知。我試圖通過信封上的筆跡來推測一下寄信人的身份,但令我無比失望的是,無論是敝公司的地址字號,還是嘉琪小姐的姓名,都是在打印紙上打印好之後剪下來貼到信封上去的。這個時候嘉琪已經取出了賬本,為了不給她留下我偷窺她信件的嫌疑,我便立即轉身回到了我的辦公室。

“對於嘉琪小姐的父親,我們是相識多年的至交,彼此相當熟悉和了解,自然不需要提防什麼,但是對於嘉琪這個孩子,說實在的,我一點也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如果說她從事其他的工種倒也罷了,可她偏偏幹的是出納。要知道,敝公司平日的流動資金都是由她掌管著,數額足有三五十萬元,要是她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或是脅迫,進而侵犯本公司的利益,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但是就因為這些毫無憑據的理由貿然把她換到其他的崗位上或是請她離開,我又覺得對不起老友,再加上她在工作中也確實沒有出過什麼差錯。於是我便趁她不在時叫來了秘書,吩咐她以後凡是發現有嘉琪的來信,先扣下送到我這兒來,由我再轉交嘉琪。秘書小姐立即按我說的去做了。大約過了一個星期,也就是上個月的月頭,秘書把一封寄給嘉琪的信交到了我的手上,我一看信封,立即就看出它跟嘉琪上次收到的那封信別無二致。我趁天晚把它帶到家裏,用濕毛巾捂開封口,從裏麵取出信件來看,但是結果你們也應該能夠預料,那些天書一樣的字母讓我無所適從。我知道以我的能力顯然無法解開其中的奧妙,於是我把那張紙條複印了一份之後仍舊放進去封上了封口。第二天我吩咐秘書把信交給嘉琪,然後坐在辦公室裏偷眼看她的反應。果不其然,嘉琪小姐一看到信,立即就警覺起來,她把信捏在手裏,迅速朝四周望了一下,當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她時,才放心地開啟了信封。然後拿出我已經看過的那張紙條足足愣了好幾分鍾才放進去。

“在接下來的兩個多星期,嘉琪小姐又陸續收到了兩封信,收信時的那種怪異表情,跟前幾次相比並沒有多大的差別。當然了,這兩封信的內容我全都原封不動地複印下來了。我把三張紙條進行了反複的對比,除了發現字母的排列順序不一樣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所以萬般無奈,今天才不揣冒昧,鬥膽請兩位前來替我解一解這個難題。也許你們認為我的行為侵犯了嘉琪小姐的通信自由權利,但是如果事實證明她的這些信件的確與本公司無涉,我願意在兩位的親自監督下鄭重地向她道歉。”

“嗯,從法律的角度講,你確實妨害了嘉琪小姐的通信自由,但是你拆封之後並沒有看懂什麼,因此,暫不認為你已經觸犯了刑律。那三張紙條你都帶來了嗎?”

“我帶來了。”牛經理從包裏取出三張紙條,遞給了程菲。

程菲隻看了一眼就笑了起來:“可真是荒唐,我想在我的從警生涯中我再也找不出比這更糟糕的東西了。藍雨,你看看。”

我把紙條接過來,一張一張地看,確實,事實情況就像坐在對麵這位睿智的慈善家先生所描述的那樣,這三張紙條上除了雜亂無章的英文字母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任何的東西。這樣看來,我和程菲的智慧似乎並不比這位身價過億的富翁要高。

“這三張紙條哪一張是第一次收到的,哪兩張又是第二次和第三次收到的呢?”

“讓我看看,”慈善家接過三張紙條仔細辨認了半天,然後排列好順序遞了過來,“這就是從前到後的順序。”我從口袋裏掏出筆來,在每張紙條的背麵標上一個小小的頁碼,然後收了起來:“紙條我們帶回去仔細研究一下,改日奉還。”

“我相信你們,絕對相信,我想在本市,再也找不出任何能夠難倒大名鼎鼎的程菲隊長和他助手的難題了。飯菜好了,兩位先吃飯吧,也許我有點小題大做了,弄不好那不過是一個靦腆的仰慕者寫給嘉琪小姐的求愛信而已,如果真是那樣,我可不同意讓嘉琪小姐嫁給這樣一個沒有勇氣的家夥,這樣藏頭露尾可是不會有什麼宏偉前途的。”

“哈哈哈哈。”幾個人一起笑起來,於是晚餐時間便在這極為輕鬆友好的氣氛中度過了。

吃過晚飯,慈善家先生預付了茶費告辭而去,我便和程菲坐在咖啡桌前談論起那三張紙條來。

“在這個英文並非官方語言的國度裏,出現這些東西可真是令人吃驚。很明顯,這些字母根本不是漢語拚音,而且,也不像是英文,因為隻要是具備一點語言常識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一連串的輔音字母排列在一起,根本就不符合構詞規則。”

“我認為這屬於某種密碼,你怎麼看?”

“也許是吧,”我把紙條放在桌上,邊看邊說,“毫無疑問,這些紙條裏麵肯定隱藏著某種特殊的含義,而且,寄信人不想讓除嘉琪小姐之外的第三人知曉。否則,他也就不會采取這種令人費解的方式了。你看這第一張上麵的字母:

SG SHN GC QVE DX WC NG FCU RAT WQI WJG Q WBXL FTHA B G GHI CCC UNPG TFQ I FCU B MQDM FP GF PWJQ WF YH WQI FQV IFC PFGKF YBEP TFWHR FUPYR Q EUYBB ADF ITX WQI I SHN O Q PYLKG GHI KCG

真是古怪。”

“這些字母雖然看上去雜亂無章,但還是有跡可循的,你看,‘Q’和‘WQI’這兩個字母序列,在三張紙條裏都出現了多次,‘Q’總共出現了14次,‘WQI’總共出現了10次,這說明,它們分別代表某個或某幾個常用的字。其他的字母暫時還看不出什麼排列的規律,但我相信,這些字母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內在的關聯。”

“非常讚成。但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密碼呢?把這些字母按密碼破譯出來按照英文解讀還是按漢文解讀呢?”

“我想應該是按漢文解讀。”

“何以見得?”

“這從嘉琪小姐就業前的經曆可以推斷出來。因為即便是絕大多數取得碩士學位或是博士學位的非英文專業的國人,也不可能隨心所欲如此輕鬆地駕馭英文,更別說是高中尚未畢業且對學業不感興趣的嘉琪小姐了,再者,你來警隊報到的那天也曾說過,在我們這座城市,英文其實並不實用。”

我大笑起來:“這麼說來我的意見倒成了某種準則了。”

“別得意太早,現在讓我們來作這樣一種假設,嘉琪小姐收到這些紙條之後,她是如何解讀的呢?”

“對,這確實是問題的關鍵所在,根據前麵牛品的敘述,嘉琪小姐在收到這些紙條時,似乎是隻看一眼就知道上麵寫的是什麼。”

“不對,”程菲反駁說,“在那個時刻,嘉琪並不能立即明白紙條上寫的是什麼,但是,她卻知道紙條是誰寫來的,而且,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你這種說法同樣也沒有證據支撐。”

“我相信我的判斷,雖然我目前還找不出證據,但是以後我們會找到的。”

“那麼,按照嘉琪小姐收到紙條時的異常舉動來分析,她很可能是遭到了敲詐或是恐嚇!”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種解釋,當然,嘉琪小姐作為一名青春貌美的未婚女性,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一個令她恐懼而厭惡的家夥正在向她求愛。當然了,這個人不論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動機,他至少跟嘉琪小姐是熟識的,而且,這種類似密碼的字母排列也一定為他們兩個人所共知。否則,這件事就會像用外星文字寫成書信來恐嚇地球人一樣荒謬!”

“有道理。我們應該從調查嘉琪小姐就業前的經曆入手,逐一排查跟她熟識的人。”

“不能這樣,藍雨。請注意,這件案子直到目前,還沒有被公安局立案,也就是說,我們還不能公開地介入調查,一切隻能秘密地進行。”

“那我們立案偵查不就順理成章了?”

“目前犯罪苗頭尚未顯露,犯罪動機也不明朗,怎麼立案?敲詐、恐嚇,還是其他?當事人嘉琪小姐沒來報案,而我們警方卻主動為她立案,這好像有些不大合適。”

“聽上去確實有些滑稽。”

“我們還有一個問題沒有搞清楚,等這個問題搞清楚之後,我們再商討下一步的計劃!”

“什麼問題?”

“嘉琪小姐到銀龍公司上班已經兩年了,為什麼這個人早不寫信,晚不寫信,偏要等到兩個月以前才給嘉琪小姐寫信呢?”

“嗯,這個問題似乎應該不難回答,這個人也許以前到外地去了,不對,在外地並不妨礙寄信,或者是出國去了,不方便,或者是,他身不由己……”

“等一下,”程菲打斷了我,“身不由己,身不由己……這倒是一種非常符合常理的假設,你想想,是什麼樣的人會在兩年多時間裏身不由己呢?”

“監獄!”

“一語中的。這個人兩年以前或是更早一些的時候,因為犯下什麼罪行進了監獄,而嘉琪小姐則與他斷絕關係或是失去聯係並到牛品的公司裏開始做工,而這個人兩個多月以前從監獄裏出來了,得知了嘉琪小姐工作的地點,便開始寫信給嘉琪小姐,這樣推理可以解釋得通嗎?”

“妙啊,真是太妙了,我想再也沒有比這更合理的解釋了。”

“接下來,我們就要牛經理為我們做一些輔助工作了,嘉琪小姐到他的公司做工,不可能一份簡曆也不寫,既然有簡曆,我們就能知道嘉琪來銀龍公司之前在做什麼了。還有,牛品說她因為某件事中斷了高中學業,那麼是什麼原因使她中斷了學業呢?到培訓中心學習計算機操作,又是什麼原因使她半途而廢呢?這個我想隻需問問她曾經就讀的中學校長和培訓中心的主任,就什麼都清楚了。而需要你來做的,就是破譯這些紙條上的密碼。”

我一下子叫起來:“我又不是密碼專家,我怎麼能破譯得了?這太難了!”

“你能做到。上次解開那個永浩逼死胡蝶夫人的圖畫謎案,我足足用了三天時間,而你卻隻用了一晚,可見你確實有這個天賦,要對自己有信心,不要氣餒。有時候你參悟的時間長了,靈感就會自然降臨的!”

“不對,那是因為有了你給我提供的某一個答案,我才可以解得那樣快,而並非你所說的我比你有天賦。”

“在我看來這沒有區別,你要相信自己,再見。”

“好吧。”我無可奈何地點點頭,跟程菲道別。

整整一個晚上,我對著那三張紙條左思右想,設想了無數種可能,但就是沒有一種能夠把紙條上的字母破譯出來。有時候我認為似乎是找到了一點門道,但是剛一驗證,卻又被無情地證明是錯誤的,這令我無比泄氣。眼看已到淩晨五點,我有點支撐不住,於是扔下紙條,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程菲見到萎靡不振的我,笑著搖了搖頭:“沒必要為一次失敗而一蹶不振,我的情形和你差不多,昨晚我調取了嘉琪小姐的簡曆,今早又找了她的高中校長和培訓中心的主任,並沒有找到多少有價值的線索。”

“沒有多少,就是說至少還有一點。”

“是的。嘉琪小姐三年前輟學的原因校方沒有明確的記載,校長推測是不久之前幾位男同學因為打架鬥毆被開除,之後嘉琪便也不知是出於一種什麼原因退學了。而她學習電腦技術的那家培訓中心的負責人則絲毫不記得兩年多前一位叫嘉琪的女學員了。”

“這倒是有可能的,那些私人培訓中心確實比較混亂,讓他們回憶起兩年前參加培訓的一個學員,真有點難為他們了,數年前我在一些培訓中心做輔導教師的時候,就是這個現狀。”

“我還查閱了攀雲市幾家監獄兩個月以前的釋放記錄,其中有一個名叫金令的男子,是嘉琪小姐的高中同學,在嘉琪輟學的一個月前,因為打架鬥毆被校方開除……”

“這就足夠了,你還說沒有多少有價值的線索,難道還有比這更有價值的線索嗎?”我不滿地打斷了程菲。

“可是我們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呢?難道我們現在就可以把金令傳來訊問嗎?證據呢?動機呢?犯罪事實呢?所以,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弄清楚嘉琪小姐收到的那些紙條兒上到底寫了些什麼、是不是金令寫的,然後根據上麵的內容再做區處,如果他真在從事違法犯罪活動,我們再采取相應的措施也不晚。”

“可是,現在我一點頭緒都沒有,恐怕等我參透這個秘密,他的陰謀早就得逞了。”

“動用你的一切聰明才智,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不如我們現在就去找嘉琪小姐問一問豈不更省事?”

“根據我們目前已知的情況來推斷,這個人至少已經向嘉琪寄出了五份信,而嘉琪小姐卻仍然沒有選擇向警方報案,可見危險還沒有逼近她。這個時候我們去找她,不但從她那裏得不到任何線索,反而會使那個寫信的人有所察覺而采取更為隱蔽的行為,而這是我們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在最壞的結果來臨之前,我們還是不要放棄我們的努力為好。”

“好吧,我再試試。”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我一有空閑就拿出那幾張紙條仔細推研,羅列了一種又一種的可能,一種設想被推翻,就試驗下一種,嚐試了不下十餘次,卻仍然以失敗告終。第四天的晚上,我坐在辦公桌前,再一次仔細地審視那幾張紙條。紙張是從普通的靜電複印紙上裁下來的一小部分,那些雜亂無章的字母是用打印機打上去的,排列得十分整齊。三張紙條除了印在上麵的字母排列順序不一樣之外,紙條的紙質、字母字號的大小、字體都是一模一樣。該如何解讀呢?密碼,密碼,嗯,我突然想了起來,在我讀大學的時候,其中的一門專業必修課就是程序設計,其中有個密碼破譯小程序,何不用它來試試。於是我趕快拿出教科書,翻見那段小程序,然後打開電腦輸入……

奇跡發生了,我激動得差點兒跳起來!這些困擾了我幾個晝夜的字母,立即得到了破譯。我驗證幾遍,確認無疑,於是我得意地撥通了程菲的電話:“我把密碼破譯了!”

“是嗎?你是怎樣做到的?”

“我用教科書上的密碼破譯程序。”

“我不相信。”

“可事實就是這樣的。”

“可以當場為我演示一下嗎?”

“我擁有這項技術的專利,在取得專利權之前,我並不打算讓除我之外的任何人看出其中奧妙。不過呢,你是我的上司兼搭檔,我可以破例一次。”

當我回到辦公室裏,在鍵盤上輸入一行字母之後,屏幕上立即跳出了幾個漢字,程菲見狀禁不住驚叫起來:“真是不可思議,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可想而知,人類要是缺乏了想象力,這個世界將會是多麼的死板而沉悶啊。”

“是啊,發明這種密碼方式的嘉琪小姐和她的同伴,絕對能稱得上是最有想象力的人。”

“你是怎麼想到的?”

“這幾日,我試了多少種方法,卻怎麼也破解不了這個謎,我突然想起在學校裏時學過一個密碼破譯程序,我決定用它來試一試。因為我是專業的計算機畢業生,所以我在自己的電腦上設置的默認輸入法是漢字五筆字型,當我打開電腦之後,就像剛剛給你演示的那樣,當我往電腦裏輸入英文程序時,一時疏忽沒有把輸入法從五筆字型轉換成英文,輸了幾個字母之後卻發現屏幕上出現了幾個並不為我所需要的漢字,靈感,就從那一時刻立即潛入了我的腦海,於是我懷疑這些字母是不是五筆字型的編碼,便照著紙條上的順序一個一個地輸入驗證,果然,屏幕上出現的一行漢字證實了我的猜想,這確實是五筆字型的編碼,一個字都沒有錯!”

“祝賀你,藍雨,太棒了!”

“作為一個專業的計算機畢業生,我深知這樣一個常識:把一個漢字拆解成五筆字型字母編碼,這是定向思維,任何一個學了專業輸入法的打字新手都可以做到,但是,你讓他把一些字母編碼不通過電腦而用人腦組裝成漢字,這就變成了逆向思維,這是任何一個頂尖的專業打字員也無法辦到的事情,當然那二十六個一級簡碼除外。一分鍾能打80個字的我,同樣也做不到。我們在桑福來酒店裏研究那些字母時,你曾經觀察到三張紙條中‘WQI’和‘Q’這兩個字母序列總共出現了10次和14次,當時你就斷定這兩個字母序列分別代表某個或某幾個常用的字,果然被你說對了,字母‘WQI’就是漢字‘你’的五筆字型編碼,‘Q’是漢字‘我’的五筆字型編碼,試問在漢語二人通信的語句裏,哪一類詞出現的頻率最高呢?除了人稱代詞,再沒有其他!如果當時你用語言文字學知識再啟發我一下,說不定當時我就立即想到是五筆字型編碼了呢!”

“真妙啊!”

“當時我還猜測嘉琪小姐拿到信後看一眼就知道上麵寫的是什麼,而你表示反對,事實證明你是對的,嘉琪小姐收到信以後,她當然不可能一眼就看出信上寫的是什麼,但是,她要解讀這些信的內容卻是非常容易的,她隻需要在同事們不在場的時候用五筆字型輸入法照單往電腦裏輸入就行了,而我們還往英文或是其他外文的構詞方麵亂想,真是荒唐可笑啊!”

“精彩,太精彩了,這真是一個偉大的發現,”程菲由衷地擊掌讚歎,“那麼你趕快把這三張紙條上的編碼都翻譯出來吧!”

“好的,請看第一張:

本想到銀龍公司去找你,但我仔細考慮了一下,又決定先不去了。見麵過於容易,會讓你無法完整地享受等候的幸福的。我脫離了苦海,你不想為我祝賀一下嗎?”

“看到了吧,藍雨,我們的推測一點也不錯,這個惡棍在折磨嘉琪。你再把第二張打出來!哦,是這樣的是嗎?

我知道你現在不屑與我為伍了,也知道你在銀龍公司得到了一個有錢的職位,可是我卻依然生活在這個城市的最底層。拿出你保管的那些鈔票的一部分讓我沉默吧,要知道,若非萬不得已,我是不願把以前的事情講出來的,因為一旦那樣,強正就得死,你也得進去。如花似玉的嘉琪小姐,我怎能忍心讓你到那種地方去呢?

現在清楚了,這個家夥確實在敲詐嘉琪小姐,你看,這裏麵還提到了一個強正。似乎強正和嘉琪小姐的關係還非同一般,而且有什麼把柄落在了這個壞家夥的手上。第三張:

別再跟我耍花招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即使我真的流落街頭,我也會乞討到比這多幾倍的錢,拿出你保管的那些錢的二分之一給我,我就在你視線裏永遠地消失。最後期限,這個周末。

這第三張紙條說明,嘉琪小姐選擇了妥協,給了這個家夥一定數目的錢,但是這個家夥貪得無厭,想要嘉琪所管現金的一半。那天牛品向我們提到了,嘉琪保管的現金多達三五十萬元,而這個家夥現在張口就要一半,那也差不多有二十多萬元,這對於一個拿著並非自己收入的年輕姑娘來說,胃口實在是有點大了。最後的期限定在嘉琪收信時的周末,這樣看來,嘉琪說什麼也該到做出抉擇的時候了,讓我們去幫幫這個姑娘吧,萬一她為了包庇那個我們還不太了解的強正而做出糊塗事,就對不起牛品總經理對我們的委托了。藍雨,你用嘉琪小姐所熟知的這種方式打印一張紙條,打印好之後我們馬上去找她,時間不允許我們再耽擱了。”

“該對她說些什麼呢?”

“你就說,我們是公安局的程菲和藍雨,對你這種通信方式很感興趣,想跟你談一談。就這樣,她會明白的。”

“要不要告訴牛品?”

“不,我們破解了編碼的事暫時還是不要讓牛品知道為好。否則,他一旦得知有人在覬覦他的那些錢,他就會立即把嘉琪小姐從出納崗位上換掉,那樣一來,嘉琪小姐麵臨的危險就更大了,而且也不利於我們查清這件案子的來龍去脈。”

“嗯。”我立即把程菲的那句話譯成嘉琪小姐常收的那種字母,在打印機上打了出來。

程菲從紙上裁下有字母的那一截遞給我說:“明天一早我們去銀龍公司找牛品,順便了解一下這幾天有無新的情況發生,我找個借口引他出去,你把這張紙條交給嘉琪小姐。”

“明天是星期六,銀龍公司會不會不上班?”

“打消你的顧慮吧,在本地,任何一家私營企業的職員都跟我們一樣,雙休日照常沒有休息的權利。”

次日一早,當我們到達銀龍公司的時候,牛品正在他那寬大氣派的辦公桌前埋頭處理幾份文件。看見程菲,他哈哈一笑說:“為了幾文小錢忙得不可開交,聽說你們來了,也沒有親自下樓去迎接,真是失禮。”

“牛經理客氣了。”程菲一邊跟牛品客套,一邊把目光投向隔壁辦公室。透過一塵不染的玻璃幕牆,我看到一位身穿粉紅色毛線衣的年輕姑娘正坐在辦公桌前,顯得非常繁忙。

我們這一不經意間的舉動立即被牛品注意到了,他把聲音稍稍壓低一些說:“她就是嘉琪小姐。”

程菲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這兩天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牛經理麵露微笑,若有所思搖了搖頭:“沒有。”

秘書小姐泡了兩杯茶端過來,程菲接過吹吹茶葉,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用目光環視一下整幢樓層說:“牛經理,早就聽說你這棟寫字樓的建築工藝十分了得,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能屈尊牛經理為我當一回導遊嗎?”

“粗製濫造,恐怕難入法眼。”牛品笑著站了起來。看得出來,他雖然嘴上自嘲著,但其實心裏非常受用。

“我想在攀雲這座小城的建築圈內,審美觀念超過牛經理的人,應該不會很多吧?”

“哈哈哈哈。”牛品大笑著,俯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程菲便邁步朝樓道裏走去。牛品走了幾步看到我仍然坐在沙發上未動,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來笑著問,“藍雨警官不去嗎?”

“啊,”我攤開雙手說,“謝謝,但是我對建築並不在行。”

“啊,那請便,請便。”牛品說著便走出去了。於是我裝作隨意欣賞的樣子,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一直看著程菲和牛品走下樓梯、秘書也離開之後,才來到了嘉琪小姐的辦公室。然後把那張紙條徑直放在了她正在專注核算的那一頁賬簿上麵。

嘉琪小姐大吃一驚,猛然抬起頭來,用極度驚恐的目光盯著我。這個時候,我才有機會仔細端詳她的麵部,確如牛品所言,她的容貌非常秀麗,是相當能令人著迷的那種女子,不過,此時的她眼裏滿是懷疑、不解和敵意,以至於她那美麗的麵孔都有些變形了。我把一張寫有我和程菲電話號碼的報警卡放在她麵前:“你的老板已經開始懷疑你了,什麼時候覺得需要我們的幫助了,就打我們的電話。”說完之後,也不等她回話,便立即離開了她的房間,因為我聽到樓梯那邊傳來了尖銳的鞋跟撞擊樓板的聲音,估計是秘書小姐上樓來了。

我坐在沙發上,一副凝神思考的樣子,手端茶杯一動也不動,等程菲終於回來之後,寒暄幾句立即離開了銀龍公司。

“藍雨,牛品向我問起了紙條的事。”

“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們已經用了各種辦法,可還是解不開這個謎,請他再等幾日。”

“他的反應如何?”

“他的反應一點也不激烈,相反,他似乎早就料定我們對那些字母束手無策。因此,他並沒有再追問什麼,他的這個態度傳遞給我的信息是,對於這件事,他似乎不想再追查下去了,可真是令人費解。”

“你說嘉琪小姐會主動跟我們聯係嗎?”

“她會的,到不了晚上,她就會給我們打電話的。一個被勒索了巨額現金的年輕姑娘,麵對知情並找上門的警察,絕對沒有不求助的道理。”

“你猜她會把電話打給我們中間的誰?”

“你比我年輕,也比我帥氣,她當然會打給你。”程菲用怪異的口吻回答了我無聊的問題,繼續專注地開車。

我啞然失笑:“不對,應該是由於我把紙條放給了她,所以她打電話給我顯得更合理一點。”

“你能認識到這一點,說明你從雅然一案中吸取了教訓。耐心等待吧,不到下班時間,我們就會有消息的,今晚的晚飯有著落了。”

但是這一次,程菲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失敗,我們一直等到了晚飯時間,還沒有等到任何一個人打電話來跟我們討論有關嘉琪小姐的事。

“看來今晚是不會有人請我們了,自己回家吃吧。”我對程菲說。

“似乎是沒有人請客了,讓你等了這麼長時間,我請你吧。想吃什麼?”

“簡單一點就行,昨晚我沒睡好,想早點回去休息。”

於是我們進了路邊一家排檔,點了兩份炒菜,然後要了啤酒,慢慢地對飲。飯菜還未上桌,兩瓶啤酒已經下肚,頭就微微有點暈了,恍惚之中,我聽到電話在響,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藍雨警官是嗎?”是位年輕的女士,我預感她是嘉琪小姐,但我還要進一步確認一下:

“是的,請問你是……”

“我是銀龍公司的出納員嘉琪,今天下午,你到我們公司裏來,說了一些令我不解的話,我想當麵請教。”

“那好吧,你認為在哪裏見麵比較合適呢?”

“我在中山街的新店咖啡,煩請你和你那位大名鼎鼎的同事一起來吧!”

“我們會的,再見。”

“這真是一個富有戲劇性的變化。”程菲說著把剛端上來的米飯遞給我一份,“吃吧,不吃飯就去喝咖啡,會令人腸胃不適的。”

於是我們迅速吃完晚飯,去了中山路的新店咖啡屋。

昏暗的燈光下,著裝入時的嘉琪小姐顯得楚楚動人,若非她是這起案件的當事人之一,我真會感覺這樣的情境相當令人心潮澎湃呢。

嘉琪小姐拿出下午我遞給她的紙條,笑了笑說:“藍雨警官下午給了我這個,說真的,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你真的不明白?”

“是的,所以我才要當麵請教。”

“如果你真不明白,我可以為你翻譯一下。”說著我便把紙條的內容背了出來,“怎麼樣,有差錯嗎?”

“說實在的,我感到莫名其妙。”嘉琪端起麵前的咖啡,掩飾性地喝了一口。

程菲說話了:“嘉琪小姐,請不要再拐彎抹角了,如果你真的還有一些問題沒有考慮清楚,那就請你考慮清楚之後再打電話給我們吧。”說著站起來作勢要走,我也立即站了起來。

“等一下!”嘉琪小姐幾乎是喊了出來,她抬起頭絕望地望著我們。

“怎麼了?”程菲回過頭來。

“讓我再考慮一下。”

“那是個貪得無厭的家夥,他今天要一半,明天就會要另一半,你以為你給他錢就可以讓他乖乖地閉嘴,但事實證明,這是一個無底的深淵,無論你拿出多少都無法填平。當然了,你所顧慮的是我們會不會起訴強正,你的行為會不會受到追究?對嗎?”

嘉琪小姐顯得非常震驚:“你們怎麼會知道這些?”

“你說呢?”程菲反問。

“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嘉琪小姐痛苦地用手捂住麵部,把頭埋了下去,“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年多,有些細節淡忘了,我需要回憶一下。”

程菲朝我示個眼色,我們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如果你現在主動把這件事的原委向我們講清楚,就具備了自首情節,那麼將來就可以對你從輕、減輕或是免予處罰。當然了,那個強正,則另當別論。”

嘉琪小姐冷笑一聲:“強正,我早就把他忘記了,那個時候我年輕任性不懂世事,以為他就是天底下最勇敢最正直的鬥士,但是現在看來,他不過是無路可退時才被逼反抗的一條可憐蟲而已。這兩年多的時間,我和許多以前在我們看來很平凡的人一起工作、生活,在頻繁的交往中才逐漸明白,社會自有社會的法則,每個人追求自己獨特的生存方式確實是一種權利,但也絕對不能逃避與權利相對應的責任,剝奪別人的權利就更是錯上加錯。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是隻求索取不求付出,那麼這個世界是不是很冷酷?”

“是!”我們靜靜地啜飲著咖啡,聽她講下去。

“2001年,我們三個人,我、金令、強正,不過是三個很普通的高中學生。但是,我們卻又具有年輕人與生俱來的那種不安分,我們調皮、逃課、瘋玩、打架,把班裏鬧得一團糟。終於,在我們上高二的那個夏天,金令和強正因為和校外的幾個青年打架被校方開除了。已經習慣了那種眾星捧月般的優越,他們一離開,我便立即感覺到了一種孤獨和冷清。於是過不多久,我就作出了一個讓我後悔終生的決定——輟學。到溜冰場、遊戲廳、網吧去繼續我們的那種虛幻生活。父親知道我輟學之後,氣得幾天吃不下飯。當然了,他也知道母親死得早,我從小缺乏管教,變成今天這樣,也是勢在必然。父親並沒有過多地責備我,隻是給我講了一大堆那時我很不以為然但現在看來卻是飽含人生哲理的諄諄話語。父親說他遲早要離我而去,而我不掌握一兩項生活的技能,他是無法放心地閉上眼睛的。在父親老淚縱橫地勸說下,我有了一些改變,勉強答應父親去參加計算機培訓,將來也好憑它找到一份謀生的工作。就這樣,我去了東街的那家計算機培訓中心,學習電腦操作。強正和金令見我去學電腦,便也到培訓部報了名。於是學校裏的那個三人團,便又走到了一起。

“在那裏我們先開始學習輸入法。專業的打字員用的漢字輸入法是五筆字型,而我們學的正是那一種。有一天我正在練習打字,強正走過來遞給我一張紙條,我看到上麵寫的是一些雜亂無章的英文字母,感到非常奇怪,便問強正那是什麼?強正笑而不答,卻示意我往電腦裏麵輸入,我把字母往電腦裏麵打了幾個,才突然反應過來那些字母原來是五筆字型的編碼,強正在用這種隱秘的方式向我求愛。當時我心裏非常慌亂,雖然我們三個平時一起玩,但說實在的,我根本沒往那方麵想,我母親去世得早,我隻想把童年很多沒有享受到的幸福和快樂補償回來,而絕對沒有想到要過早地戀愛,雖然我當時已經18歲。我並沒有答應和強正處朋友,不過我卻並不拒絕他跟我一起玩,畢竟跟他和金令在一起,我還是非常快樂的。就這樣在培訓部裏過了一個多月,期間強正又給我用五筆字型編碼寫過幾次紙條,但內容已從對我的追求變成了約我到哪裏去玩,於是我就也用這種方式給他寫了回信。後來金令不知怎麼知道了,也開始用這種編碼給我寫信,內容大同小異,不過是三個人到哪裏去玩而已,雖然這樣約會複雜一點,但是感覺很新奇,因為既練習了拆字,也做到了不為旁人所知,真是一舉而兩得。

“那是2001年夏天的一個傍晚,算起來是我在培訓部裏的第二個月了,強正和金令約我到鳳霞水庫去玩,我便欣然同意了。我們在城裏吃過晚飯,然後在飯店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鳳霞水庫。行了一程,夜幕已經降臨了,我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眼看著夜色中連綿起伏的山丘,感覺大自然真是偉大而奇妙。正當我陶醉在沿途的美景之中時,猛然聽到身後的金令一聲大喝:‘停車!’出租車便扭了幾個彎,在路邊停了下來,我在顛簸中扭頭一望,卻無比驚訝地發現強正手裏拿著一把匕首,架在司機的脖子裏。我嚇壞了,結結巴巴地問強正:‘你幹什麼?’‘幹什麼?我們三個人一起出來搶劫,你說幹什麼?’金令惡狠狠地打斷了我。那個司機臉色發白,但他還是鼓足勇氣對我說:‘你的相貌和你的內心是多麼的不相稱啊,我就因為你是個貌美麵善的姑娘,才相信你載你到這裏來,誰知道你們卻是一幫劫匪!’這時我才完全明白過來,強正和金令叫我租車到鳳霞水庫玩,其實就是讓我替他們打掩護。那一段時間本城出租車司機出事的比較多,一到天色漸晚,偏遠一些的路段司機一般都不敢去,而我一個女孩子叫車,司機自然就沒有多加懷疑。想明白了這一層,我對強正和金令的險惡用心厭惡到了極點,我伸手去奪強正手裏的匕首,卻被金令一把拽住了胳膊。強正威逼著司機走下車去,讓他掏出身上所有的錢,司機為了避免受到更深的傷害,隻得屈從於他的淫威。金令從車裏跑下去揀起那些錢,很無恥地就裝進了自己的口袋。出租車司機說:‘錢你們拿到了,車你們也開走,讓我一個人離開吧!’金令說:‘你要是活著走回去,我們就得進監獄,所以,你必須得死。’我在車裏哭著哀求強正,讓他不要那樣做,可是金令說:‘你以為我們每天請你消遣的錢是從哪裏來的?我們不這樣做,明天就得流落街頭。’說著他掏出匕首,狠狠地插進了司機的胸膛,強正在背後又複一刀,司機慘號連聲,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我在車裏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完成了這些凶殘之舉,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既沒有力量去阻止他們,也沒有勇氣去幫助那個司機。

“金令和強正把奄奄一息的司機扔進山澗,把凶器也扔了下去,然後返回了車內。我嚇得渾身發抖,我不明白我怎麼會跟這樣的兩個惡魔走在一起。

“金令若無其事地數了一下從司機身上搶來的錢,然後分給強正一半說:‘到了明天,誰也不許記得今晚這裏發生的事。如果有誰敢於留存這一段記憶,那就讓誰跟他的這一段記憶一並在這個世界上消失。’說著他發動了汽車,從原路返回。我真驚奇,他居然會開車。車行至市區一個偏僻的小巷,他們兩個從車上下來,金令揪住我說讓我今晚跟著他走。我敢說他肯定是發瘋了,我從車上下來,狠狠一腳踢在了他的要命之處。他痛得彎下腰去,蹲在地上用惡毒的語言咒罵我。我絲毫不予理睬,轉身一個耳光打在了強正臉上,我哭著對他說:‘其實我拒絕你,並不是我不喜歡你,而是要你再等我一段時間,可是,你太令我失望了。’強正捂著臉立在暮色四合的小巷,表情複雜地望著我,似乎是愧疚,似乎是後悔,似乎是綿綿的情意。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決絕地向小巷出口走去。蹲在地上的金令掙紮著蹦起來攔在我麵前,他的形態就像一個施展邪祟的女巫一樣醜惡,他說:‘你也不清白,你要是敢把今晚的事情說出去,你的下場就和這輛車的主人一樣。’旁邊的強正勇敢地站了過來,他對金令說:‘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毫毛,你的下場就跟這輛車的主人一樣。’金令瞪大眼睛,像盯視陌生人那樣盯視著強正:‘你再說一遍!’強正毫無懼色:‘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毫毛,你的下場就跟這輛車的主人一樣!’金令大喊一聲,向強正撲了過去,強正朝我喊一聲快跑,就和金令扭打在了一起。

“我顧不上再理會他們,迅速地跑到巷口,又跑了一段路,在大路上攔了一輛車回到了家中。此後的幾天幾夜裏,我輾轉反側,無法安睡。我悔恨,我埋怨,我的心靈備受煎熬。電視上播出了那個無辜的司機失蹤並確認遇害的新聞,在現場已經找不到任何痕跡的警方向市民們懸賞,要求提供破案線索。多少次,我拿起話筒,又不得不壓掉。因為我清醒地意識到,隻要我講出實情,該死的金令肯定會去他該去的地方,但是良心未泯的強正,也將會受到法律的製裁。還有我,警方會相信我說的話嗎?而且,我在那晚的慘禍中究竟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我會不會受到法律的懲罰?這都是我自己無法回答的!我用此後的幾近三年時間考慮這個問題,卻仍然沒有想出一個令我滿意的答案。

“這兩年多時間裏金令和強正一直杳無音信,但我知道他們肯定在某個不為我知的角落裏窺視著我,伺機將我再次拖入泥沼並與他們沆瀣一氣。我不怕他們,但我卻一直不敢找男朋友,我不戀愛,強正還會因為對我懷有希望而暗中阻止金令,而我一旦戀愛,那麼厄運就會隨時降臨到那個自以為剛剛找到幸福愛情的可憐人身上。我在苦苦等待著一個機會,等待著他們多行不義撞上正義的槍口,但我說什麼也沒有想到,金令居然會來威脅我、敲詐我。一個月前我剛剛收到他寄來的紙條,我還以為是強正,畢竟他剛開始就是用這種方式向我求愛的。我在一種難以名狀的慌亂中等待著紙條的再次出現,希望能從上麵讀出更多的信息。但第二張紙條的出現徹底讓我心涼,給我寄來這張紙條的人並不是強正,而是金令。他因為盜竊被判了兩年刑,剛剛從監所裏出來。我本不想理睬他,因為我知道兩年後的金令與兩年前的金令一樣,是個極度凶殘但卻不敢麵對現實的無恥懦夫。但是,他接二連三寄來的紙條徹底打亂了我的生活。他向我要錢,我想起以前的學生時代,確實因貪玩花過他們的錢,我就懷著一種補償的心理,照以前他家的地址給他寄去了五千塊,但是正如你們所說,他欲壑難填,他想問我要二十萬。我手裏有好幾個二十萬,但那不是我的錢,是牛經理的。既然他信任我並把我從一個無知的小女孩培養成了一個技術全麵的金融工作者,那我就絕不允許讓哪個惡棍從我的手裏拿走屬於他的錢。可是我拆開第三張紙條的那天,卻不巧被牛經理看到了,雖然我知道他未必會看懂紙條的內容,但他看我時的那種眼神,卻明顯的透著擔憂。我並不是一個缺乏主見的人,我知道我該做些什麼,雖然金令給我下了好幾次通牒,但我知道他並不敢那麼做,他要真想不再珍惜他目前殘存的生命並選擇跟我同歸於盡,那麼他就不會采取這種方式跟我玩遊戲。我在靜靜地思考該怎樣對付金令這個卑劣的家夥,我也曾想到過要向警方求助,可是我又不敢完全地信任你們,畢竟我自身也存在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們從哪裏得知了我和金令通信的事情,並猜到了是這種編碼,但既然你們主動找到了我,我想我就應該從現在起信任你們,把事情的全部原原本本地講給你們聽。對於那一場災禍我該負什麼責任就負什麼責任,逃避不是明智的選擇,隻會讓人徒增煩惱,越早承擔責任,就會越早卸下心靈上的包袱,你們說對嗎?”

嘉琪小姐說完,在黑暗中滿懷希望注視著我們,等待我們給她一個令她滿意並能讓她接受的答案。

而我和程菲都選擇了沉默。好久,程菲才抬起頭來說:“2001年夏天發生在鳳霞水庫的那樁出租車司機遇害案,就是我一手偵辦的,當時現場已經遭到嚴重破壞,司機遇害後又遭拋屍,河水把他衝到雷河下遊的沙灘上才被人發現,而那已經是第三天的下午了。你說你們曾在停靠出租車的小巷裏爭吵,可是當夜的一場大雨將車外的所有證跡都毀滅殆盡,殺人現場的血跡幾乎都已無法辨認。我們走訪了周圍的無數民眾,可是沒有找到一條有價值的線索。那是我從警生涯中少數幾件未破的命案之一,原以為我會帶著這個恥辱直到退休,沒想到今天這次偶然相聚,竟使我碰到了這起案件的一個關鍵性人物。如果事實果真如你所說的那樣,並且你主動配合我們工作使我們掌握到一些該案的關鍵證據,那麼你所涉嫌的包庇罪,我們便可以免予追究。你說你不敢相信警方,這其實是一種極端錯誤的想法,任何一個犯有罪行的人,他對於警察總是懷有畏懼之心的,隻要你跟我們取得聯係,那些令你時刻不安的可憎之人就會離你遠去並最終落入法網。你說你不知我們從哪裏得知了你和金令通信的事情並破解了這種密碼,那麼現在就讓我給你再鄭重介紹一遍吧!此刻坐在你麵前的這位藍雨警官,他可是一位優秀的計算機專業畢業生,對於漢字五筆字型輸入法,其熟練程度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如果你們有興趣,不妨可以相互交流一下經驗和心得,相信你們在一起討論這件案子,會找到更多的相同話題呢。而且,你不是說強正和金令都在暗中窺視你嗎?那麼就讓藍雨警官暫時客串一下你的男友吧,因為這正是引蛇出洞將他們一網打盡的好機會!”

程菲這句話一說完,我便立時感到臉上一陣灼燒,不過我既然已經經曆了雅然一案並因自身的過錯導致了緋衣小姐的死亡,我就馬上意識到此時我表露出任何羞怯或是其他的表情都是不合時宜的,就是像可惡的永浩先生那樣演戲,我也要當好這個主角,爭取引導嘉琪小姐講清這一慘案的始末,讓那個受害的司機瞑目。於是我向嘉琪小姐微笑著點了點頭:“你好,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嘉琪小姐向我伸出了手:“非常感謝,這真是一個一勞永逸解決所有問題的好辦法,我一定把我知道的所有情況都講出來。”

“那麼,你還不準備把金令寄給你的那些紙條拿出來讓我們過目嗎?”程菲說。

“啊,隻顧著和你們說話,我幾乎都忘記這件事情了。”嘉琪小姐伸手取過身旁的肩包,拉開拉鏈,從夾襯裏取出紙條遞了過來,“我總共收到了他的五張紙條,都在這裏了,放在最前麵的一張是第一次收到的,放在最後麵的一張是第五次收到的,它們都按次序疊放。”

於是我接過紙條,翻看了一下說:“不借助電腦我實在無法解讀這些五筆字型編碼,你能依據你的記憶為我們翻譯一下嗎?”

“當然可以,第一張紙條的內容是:

你好,美麗的嘉琪小姐,對於這種通信方式,我想你應該不會感到陌生吧?對你朝思暮想的人。

“而第二張紙條的內容則是:

也許你認為我是強正,但其實我不是。那個膽小如鼠的家夥早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我剛剛從裏麵(監獄)出來,相信過不幾天,我就會出現在你麵前。

“第三張紙條上寫的是:

本想到銀龍公司去找你,但我仔細考慮了……”

“可以了,”程菲打斷她說,“我們先研究前兩張,後麵幾張等一下再討論。”他讓我把譯出來的漢字寫在相對應的紙條上麵,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然後又沉思了一會兒,把紙條交給了我。

“那麼,你是怎樣向金令回複的呢?”

“我並沒有過多在意前兩張紙條,當我收到第三張紙條時,一想象到他那副無賴嘴臉,我就決心回敬他幾句,我向他回複說:

你來找我,也隻會讓公司的保衛人員把你請出去,所以我奉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前來自討沒趣。

“而對於他寫來的第四張紙條,我的心情簡直可以用屈辱二字來形容,我說什麼也想不明白,幾年前我怎麼會和這樣的流氓成為玩伴?於是我按照他家的地址給他寄去了五千塊錢,並對他說:

在學生時代,由於我的懵懂無知,我確實花銷過你們一些來路不正的錢,現在你拿上這些錢遠走高飛吧,我想我們兩清了。

“可是,他收到錢後很快來了回信,他想要我所管現金的一半,並且還定了非常短的期限。我這時才意識到我以前太小瞧這個鯨口大開的家夥了。我向他回了信,告訴他我所保管的隻不過是別人的錢,牛經理對我恩重如山,我絕對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事。我還提醒他說,牛經理是個品德高尚的君子,那些妄圖不勞而獲想打他主意的人,最後都將注定是白費心機。就這樣,我已經等過了那個周末,並且又一直等到了這個周末,也確實如我所料,他並沒有采取什麼行動。可是我仍然在等著,我倒要看看這個無賴還能威脅我什麼。”

“現在看來一切都清楚了,嘉琪小姐,你現在還能回憶起那個受害司機的體貌特征和那輛出租車的狀況嗎?”

“能,當然能。我幾乎是隔一段時間就會做一次噩夢,夢裏夢到那個司機渾身是血站在我麵前,那樣令我戰栗的場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很好,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於是我們回局調取了卷宗,並帶著嘉琪小姐連夜去了鳳霞水庫,仔細複勘了三年前的案發現場,並核實了案發時每個人所處的具體位置。

“今天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下午下班後,請你到我們辦公室裏來一下,對於當時案發時的經過,我們需要記一份詳細的筆錄。”

“非常樂意跟你們一起工作,因為我從來沒有感覺像現在這樣安全過。”嘉琪小姐說著,將目光投向了我。那是心靈靠岸的真切宣示,也是我所意識到的對緋衣小姐離去的最初彌補。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終究沒有辜負一個脆弱者尋求依靠的希冀,並最終盡到了作為一個標誌意義上的強者所應盡的責任,心理上由此而得到滿足和欣悅,並隨之產生了某種微妙的情愫!

一份簡單的夜宵之後,程菲和我把嘉琪小姐送回了家。

“還需要我做些什麼?”嘉琪臨進房門時回過頭來問我。

“你隻需留意那些將要再次出現的紙條就行了,暫時就這樣。晚上注意關好門窗,明天早上我會來接你去上班。”

“我知道說聲感謝顯得多餘,但我還是要向你說一聲:謝謝!”

“你太客氣了,晚安!”

走下樓梯,我看到嘉琪小姐從窗戶裏探出頭來招手,才向她揮手作別向小區的路口走去。程菲就在路口的車裏等著,我拉開車門坐進去,直截了當地問:“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先回去休息一晚吧,一切需要等到明天早晨再見分曉。如果明天嘉琪小姐能夠收到金令寄來的信,那麼我們就可以讓嘉琪寫信給那個愚蠢的家夥,讓他到一個指定的地方取錢,然後在旁邊看著他自個兒走進羅網,這不是很好嗎?”

“如果他果真有你想象的那樣愚蠢的話!”

“在我看來,每一個試圖犯罪或犯下罪行的人都是愚蠢的化身。”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當我剛剛起床,還沒有來得及盥洗,就接到了程菲的電話:“有一個年輕人死於東郊橋下,疑是金令,你趕快到隊上來。”

我大吃一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昨晚,確切時間不經鑒定還無法確定,我也是剛剛接到電話,我們一起到現場看看吧。”

於是我迅速收拾一下,幾分鍾便趕到局裏坐上程菲的車出發了。

那是城東郊區的一座混凝土大橋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腦漿崩裂死於橋下。旁邊一塊方形的混凝土築石上濺滿血跡,看上去它正是使死者受到致命一擊的元凶。死者屍體正上方的橋板下安裝有一個鐵盒,經詳細測量,鐵盒的容積跟混凝土築塊的體積十分吻合,看上去混凝土築塊此前正裝在那個鐵盒裏,由於一種目前不為我們所知的原因,在死者剛好處於鐵盒下方的時候,盒蓋開啟,鐵盒裏的巨石掉下來,死者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築塊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頭上,使他當場一命嗚呼。死者右手中握著一部手機,似乎死前正在與什麼人通電話。現場除死者之外,再無其他人的足跡。經先期趕到現場的偵查員勘查,在死者口袋裏發現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全是英文字母——跟嘉琪收到的那些信上的一模一樣,而且,死者手裏的手機撥出的最後一個電話居然就是嘉琪小姐的,通話時長18秒,時間是淩晨0時11分。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嘉琪小姐,一股寒流瞬間襲遍我的全身!想起昨晚我們的暢談,想起她動人心魂的麵孔、嬌媚流盼的雙眸,想起今早還要送她去上班的承諾,我的心底戰栗不止,如果這一切都是她策劃的,那麼這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我們跟一位貌美如花而心如蛇蠍的女子攪在了一起!而我還多麼可悲地滿足於她的一句話語一個眼神,把自己想象成一個懲強扶弱的堅強鬥士而暗自陶醉。昨晚我們和她夜宵的時間是11點鍾,送她回家也就是11點30分左右,那麼對於淩晨0時11分發生在東郊橋下的慘案,嘉琪小姐顯然有充足的作案時間。但是,我又是多麼的不甘心,不願意。

當其他的技術人員仍然在勘驗那個肇事的鐵盒之時,我和程菲回到辦公室對紙條上的編碼進行了解讀,盡管我內心深處強烈地希望不是嘉琪小姐,但譯出來的內容毫無疑問把她推向了更為不利的境地:

好吧,看來我隻能照你說的做了。四月十日晚十二時,你帶上這張紙條到東郊大橋西麵第一個橋墩下麵,用手按住橋墩上那個“心”型圖案打我的電話,否則,就別怪我因為擔心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脅而爽約。記著,你拿了錢,就立即閉嘴遠走高飛吧。我的電話:××××××××

“藍雨,你把死者的照片跟人口係統中金令的照片比對一下,看是不是同一個人?”

“人口係統中都是幾年以前的老照片,用掃描儀掃得模糊不清,而死者又麵部僵硬,猛一看上去有些相像,但卻無法確定。”

“嗯,”程菲點了點頭,“昨晚你不是承諾今早送嘉琪小姐去上班嗎?那麼現在該到我們踐行諾言的時候了。”

於是程菲駕著車,載著我來到了嘉琪小姐的樓下。我懷著萬分複雜的心情,伸手敲了敲房門,嘉琪小姐似乎從貓眼裏看了一下,然後打開了門:“藍雨警官,這麼早?”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驚慌的神色,真使我懷疑她昨晚是否真的一手策劃並實施了那一樁慘案。我說:“啊,我們剛剛執行完一項任務,就早點過來了,能在你房間裏喝杯水嗎?”

“當然可以。”嘉琪小姐熱情地將我們邀進房間,然後就去洗刷茶具。我在沙發上坐下來看著剛剛梳妝完畢的嘉琪來回忙碌,而程菲則在房裏走來走去四處探察。嘉琪泡好香茗端過來放在茶幾上,程菲也剛好探察完畢坐了過來。

“嘉琪小姐,今天你能否請假不去上班?”

“我記得昨晚你們說今天要記寫筆錄,如果短時間內確實無法完成,那麼為了配合你們查案,我想我請幾天假也是很有必要而且非常合理的,因為我們已經接連五個周末沒有休息了。”

“麻煩你現在就給你的老板打電話,找個充足一點的理由,不過暫時不要說跟我們在一起,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