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新郎逃婚之謎
一見鍾情的兩位青年袁清與茉萊,
一直被讚有夫妻相,卻遭遇愛情悲劇……
發生在2005年年底的茉萊小姐一案,給我留下了十分沉重的回憶,當事人那番畸形倒錯的悲情遭遇,令我和程菲精神上備受挫折和打擊。幾乎有一個月時間,我們愁緒縈懷,足不出戶。春節的爆竹逐漸驅散了心頭的陰霾,等正月過去的時候,我們終於得以在酒精的幫助下把那件事情徹頭徹尾地忘記。
我們為了生存而從事的新職業說起來其實並不為我們自己的法律所許可,但我們並沒有由此而產生更換工作的打算,因為我們倆尤其是程菲擅長的那些技巧決定了如果我們不幹老本行,那就隻能走到被廣大民眾所憎惡的那條路上去,與之前和我們水火不容的那一夥人成為一丘之貉並做些罪惡勾當,雖然也許我們可以成為其中的佼佼者!但幸而我們的某些管理人員繼承並發揚了對無損於他們利益的事情睜隻眼閉隻眼的優良傳統,因而我和程菲才得以在一條不很寬敞的縫隙裏撐持了下來。
由於我在參與調查茉萊小姐一案時所表現出的神經過敏最終被科學的鑒定證明不過是杞人憂天,因此在那一段憂傷過後,我倒也收獲了久違的快樂。某天早上吃早飯時,我有感於十九世紀倫敦那個著名偵探的事跡,於是便半是誇耀半是攀比地對程菲說:“我想,我們的住處應該有一個新的稱謂,叫‘貝克街221號乙’,而嘉琪小姐也應該取一個不太為人熟知的外國名字——‘赫德森太太’!”
“嗯?”程菲費力地咽下一口湯,忍不住冷笑起來,“藍雨,我奉勸你最好不要跟那些小說中的人物比,他們無所不能,而我們才貧智乏;他們不愁破案,因為每到關鍵時刻,作者總會安排一兩個巧合讓他們輕而易舉得到線索,但是我們不能,造物主不肯那麼做。迄今為止,警隊上還放著我親自接手而理不出頭緒的好幾起命案。如果我們那些同事知道你把我比作福爾摩斯,那沒準會叫他們笑掉大牙。之前我們所做的不過是極為容易的一兩件小事,而那並不比我們未去職時尋找一名粗心的犯罪嫌疑人更困難。你最好收起你那套不著邊際的幻想,然後把我們用得著的偵查技術係統地研習一番,才不致於在接下來的工作中紙上談兵陷入被動。”
“樹立標杆,才能激發人的進取之心,你忽視了精神的力量。”
“想要取得一番成就的想法是值得鼓勵的,但如若一味按照別人的模式去複製自己的路,定會掉進自我設計的陷阱裏吃盡苦頭。”
“好吧,你說的總是無可辯駁,不過好像一直以來我都是悉聽教誨的,從來沒有因自己心存異想而另搞一套給你帶來麻煩,你又何必把我否定得一無是處呢?不過按照慣例,每逢遇到比較重要的任務,你總是不忘例行公事把我說教一番,對吧?”
“你的預感非常正確,確實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們去做。我本來不想接,但這樁案件的委托人非同一般的富有,她出的酬金足令我們過上富足的生活,所以我考慮了整整一個星期,最終未經征求你的意見而單獨做出了決定,並將決定的結果告知了那個肯出大價錢的人。”
“沒關係,你代我做出決定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迄今為止我也未曾發現有哪一個為我帶來了大的禍患,所以,隻要決定是你做出的,我就認為是正確的。說吧,這次是去做什麼?”
“聽著,這次可不是去為某個抱有愛情幻想的女子尋找她們的失蹤的未婚夫或是搜集她們丈夫出軌的證據,而是要到國外去,路途遙遠,人生地疏,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問題。如果我們幹成了,回來後我們就可以過上不必捉襟見肘的生活。本來我打算一個人去,但我突然想起初次見麵時你曾對我說過你會講流利的英語,這倒是可以幫我克服語言不通的障礙,而且,我需要你那些嫻熟的電腦技術在互聯網上查一查,看看我們將要去的國度人文環境……”
“停,停,停,你先別急著說下去,我看你的樣子,似乎是要帶我到亞丁灣跟索馬裏海盜短兵相接,我可沒那樣的能力,據我所知,你也很有限。我收回我剛才所說的話,你背著我擅自做出決定,這是對我極大的冒犯,現在到了我行使自身權利的時候了,我要權衡一下委托人出的價錢是否值得我們去冒險,危險程度有多高,我們有沒有活著回來享受的運氣?就這樣!告訴我,是哪裏?”
“諾非國,酬金五百萬!”程菲冷冷地說。
“諾非國,就是那個傳說毒蛇遍地而鑽石隨處可見的諾非國?”我驚訝萬狀地問。
“不錯,我們的目標林奇先生,和已經鋃鐺入獄的牛品一樣,是一個身價過億的富翁。不過與牛品有所不同的是,他把他的聰明才智全部用在了冒險上,半年前他告別妻兒到諾非尋寶,一去之後便杳無音信。現在,他的妻子願出相當於彩票頭獎的價錢請我們去找她的丈夫,你敢不敢接受這個挑戰呢?”
“要是他已經客死異鄉了呢?”
“那我們也有兩百萬的酬勞,如果你無法舍離溫柔鄉,那你現在就立即宣布決定退出的聲明。然後我會借鑒我們曾經的當事人成思的一些做法,雇一個擅長英語的無業大學生陪我前往。畢竟那樣一來,我分得的錢會比跟你同去要更多一些。”
“呃,是這樣,其實有時候我為了得知事情的真相,往往會采取一些會讓你產生誤解的過激辦法,這你都是知道的,那其實並不是我的真正意圖,而且,你我是搭檔,我怎麼能放心地讓你獨自到那麼凶險的地方去呢?嗯?”
“哈哈哈哈,”程菲忍不住大笑起來,“巧言令色,巧舌如簧。不過這正是我們目前所極需要具備的素質。開始工作吧,現在,你向嘉琪小姐要出存折,支五萬元錢出來,五千元錢去給你搬一台上網的電腦,剩下的我要找關係去弄出境手續,不夠再支。”
“剛才我好像聽到你說,雇主預付兩百萬……”
“是的,沒有錯,但我們現在無法動用那筆錢。換了你是委托人,如果有人拿了你的錢到新馬泰逍遙一趟,然後回來告訴你說他到諾非去了,沒有找到林奇,你會答應嗎?”
“不愧是億萬富翁的妻子,精明如此。好吧,我現在就去找嘉琪小姐。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我的英語早就忘光了,我需要一段時間把它們重新找回來。”
“那是你的分內之事,我們隻有一個月時間,我希望等我們出發的時候,你能夠把所有的準備工作籌劃齊備。”
互聯網可以算得上是一個非常貼己的助手,我隻輸入了“諾非”兩個字,就從上麵搜索到了近萬條記錄,網頁上的內容五花八門,有介紹諾非島國民俗風情的,有鼓吹諾非旅遊風景名勝的,還有描述有關諾非探險古怪經曆的,令人眼花繚亂。
諾非是一個還沒有香港一半大卻以它的鑽石聞名於周邊國家的南太平洋島國。傳說一個陌生人要是到了諾非,如果能躲過那裏遍地毒蛇猛獸的襲擊而安然回國,那麼他靠出賣無意中揀到的鑽石就可以立即成為一名億萬富翁。傳聞是真是假,還未經權威消息驗證過,因為去諾非的人很多,卻從未聽到有誰帶著鑽石回來過。而對於那些一進入諾非就失蹤的狂熱尋寶者,人們有很多理由相信他們已葬身於毒蛇或是猛獸之腹。諾非幾乎就是暴富和冒險的代名詞……
當我把彙總起來的這些資料打印出來交到程菲手上的時候,我看見他的雙眉之間擰起了很大的一塊:“看起來,我們的諾非之行將是異常凶險。”
“也不盡然,說不定我會揀到一顆大克拉的鑽石呢!”
“我們能夠平安回來,就等於揀到了無價之寶!我已經通過朋友打聽過了,去諾非沒有合法的出境渠道,我們隻能偷渡,這就意味著不等我們回來,監獄的大門已經向我們敞開。當然我們也可以變通一下,先到諾非鄰國,然後再想辦法進入諾非。我認為現在到了需要發揮你特長的時候了,你跟那些年輕的姑娘們套起近乎來總是有著異乎尋常的天賦,你何不通過網聊的方式,在諾非找幾個朋友詳細了解一下當地的情況呢?”
“你的善變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我以往那些令你詬病的壞習慣,今天能夠被你利用時就猛然間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優點,看在錢的份兒上,本來我說什麼也該聽從你的建議才對,但是現在你給我的感覺就是,你想讓我用那些情場老手慣用的損招去欺騙幾位異國小姑娘的純真感情!”
“給一件很美好的事情隨意戴上歪曲的帽子是極不負責任的,想象一下睡在錢堆裏的感覺再做決定吧!”
“看來你確實很會蠱惑人心,而我也確實很難抵禦這個誘惑,好了,從現在起,我要開始忙了,你就看我的吧。”
我以“諾非愛情”為名登陸了一家諾非網站,然後在論壇上發布了一些杜撰的如何在諾非揀到鑽石的離奇經曆的帖子,馬上引起在線者的狂熱追捧。經過長時間的聯係,我最終跟兩位異性網友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當然,借的是愛情的名義。
一位名叫阿蓮娜,是諾非當地居民,是一位剛剛二十出頭的在校生。當我在郵件中告訴她其實自己沒有去過諾非時,阿蓮娜立即發來了非常誇張的怪臉圖片:“我早就知道你沒有來過諾非,你那些有關諾非的奇談怪論在我們本地人看來明顯就是主觀臆造,不過你的想象力真的很豐富,才思也很敏捷,這是我願意跟你交朋友的最重要的原因……”我心中得意非凡,暗笑不已。
當我向阿蓮娜表達了十分喜歡諾非並且非常期盼去諾非的向往之情時,她極度熱情地發來了許多幅當地的風景圖片。景色果然美不勝收,高大茂密的熱帶林木、千奇百怪的珍禽異獸……還有一幢風格獨特的建築物,她說是她的家。這使我對諾非產生了非常濃厚的興趣。
也許是我刻意編造的那些甜言蜜語打動了阿蓮娜小姐,她在用火熱的語言表達她的情思的同時,要求我給她發送幾張照片過去。對於這個棘手的問題,我立即和程菲進行了溝通,程菲隻是搖頭微笑,並不發一言。沒奈何,我隻得像那些陷入熱戀中的小夥子一樣,精心打扮一番之後照了一組照片給她發過去。作為交換,阿蓮娜也給我發來了幾張照片。我無法百分之百地肯定照片中的女子就是阿蓮娜本人,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照片中的女子生得十分美豔,淺水蠶眉,吊角紅唇,褐色的雙眸中射出極為動人的光彩。也許是由於生活在熱帶的緣故,麵皮略顯栗黑,但卻絲毫無損於她的美麗。很顯然,這些照片也是她精心打扮之後拍攝的。在其中一張照片中,阿蓮娜戴著珠貝鑲嵌的冠飾,銀葉項鏈,朱紅鏤空的手套,顯得風情萬種,備感妖嬈。
程菲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幾分鍾,禁不住嘖嘖稱羨:“看起來,本年度你確實命逢桃花,豔遇臨頭。如果這真是阿蓮娜本人,我敢說她的容貌和氣質比起那些世界小姐來還要出色幾分。”
“老搭檔,說真的,我現在感到快要窒息了,再這樣下去,我會不可救藥地愛上這個美豔女子的,這可是對嘉琪小姐的背叛!”
“你必須要用你的理智和意誌力去克製,就是這樣!我們要完成任務,我們別無選擇,這不過是一場虛幻的愛戀,談不上背叛嘉琪小姐,如果你心裏隻裝著我們的任務,你就絕對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我已經克製了,但是我無法抗拒,當她用火辣的語言向我表達愛情而我也用同樣的語言回複時,你怎麼能讓我做到心如止水?”
“我很早以前就說過了,不要把自己陷入到案件中去,想想兩年前你對緋衣小姐暗生情愫所導致的嚴重後果吧,如果你想繼續在關鍵時刻失去理智並使自己的判斷產生差錯,那你就隻管那麼做。所以,你的職業操守決定了你隻能選擇克製,而不是其他。”
程菲下命令隻需短短的幾個字,而我卻遭遇了一場非常嚴重的情感危機,每天麵對的是嘉琪小姐,可是眼前卻總是晃動著阿蓮娜的笑靨,這種心不在焉的狀態立即就讓嘉琪小姐覺察到了,她體貼地詢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又怎麼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隻好用拙劣的借口搪塞敷衍一番。
然而讓我痛苦的事情遠不止此,大概過了有二十多天,阿蓮娜突然不再回複我的郵件,就如同我們從來沒有聯係過一樣,任憑我用垃圾郵件數目般的去信將她的郵箱塞癱也沒有絲毫回音。失去這場虛幻的愛戀這讓我備受打擊,痛楚的感覺幾似於兩年前緋衣小姐玉殞之時。
另一位網友名叫亞瓏,是諾非華人,跟我一樣,她能熟練運用英漢雙語。她在論壇裏看到我發的帖子就立即給我澆了一瓢涼水:諾非不是想象中的仙境,任何想要來諾非探寶的人都隻能是自討苦吃!她的說法令我吃驚非淺,我上網的目的就是盡可能多地了解諾非,以便將來尋找林奇時多一分把握,所以我對那些上前來跟我討論諾非尋寶的好事者,一概不予理會,而對於像阿蓮娜和亞瓏小姐這樣的網友,則立即索要她們的郵箱地址和她們長期聯係。亞瓏小姐下了一個和阿蓮娜一樣的論斷:我根本就沒去過諾非,我那些文章全是騙人的!這讓我感覺很是驚異。亞瓏小姐說:諾非治安環境不大好,許多本地人對靠勤勞致富的華人有偏見,甚至據此仇視華人,而當局則對此持曖昧態度……
當我試探性地告訴她我要去諾非時,亞瓏小姐立即態度堅決地表示反對:“千萬別來,來了就是噩夢一場。”但是我和程菲決心已定,再沒有什麼能使我們有絲毫動搖。其實現在對於我來說,尋找那個冒失的富翁已成次要,而見到阿蓮娜小姐才是最主要的。當然,我不僅不能對程菲,也不能對亞瓏小姐表露我的真實想法。我對她說:“對於我來說,沒有愛情一切都將不複存在,為了不致辜負你對我的熱情眷顧並且也讓我少受愛情的煎熬,我決定立即動身前往諾非見你,如果你認為你之前對我所說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並能找出一個不可推卻的理由讓我確信,那麼我從現在起就馬上收起這個輕率的念頭,並從此再也不願以此侵擾你半分毫。”
我的欺騙和威脅顯然起了作用,亞瓏小姐收件後向我道歉並說要考慮一個萬全之策,幾天後給我答複。三天之後,亞瓏小姐來信明確答複:“你對愛情的執著讓我備受這種偉大力量的感召,你奉愛神的旨意前來諾非找我,那麼我不僅有義務讓你安全踏上諾非的土地,並且有責任幫你安全地離開諾非,當然,最好是我和你一起離開!如果你確信你不願意給我留下失望和相思的痛苦,那就照我所說的做吧。”
亞瓏小姐給我發來了詳細的入境計劃,從字裏行間,我不僅看到了作為一位女性特有的細心,也讀懂了一位癡情女子的濃濃情意。
我和程菲把亞瓏小姐的計劃仔細研究一番,感覺已經找不出任何破綻,於是立即動身前往諾非。
因為已經互發過照片,所以我雖然沒有和亞瓏小姐見過麵,卻已經比較熟悉她的體格容貌。當我和程菲從麥國抵達諾非隨團參觀第四個旅遊景點象牙山時,我看到西邊吊橋邊果然停靠著一輛紅色寶馬車——這我們在郵箱中發來的照片上已經默記過無數遍!按照與亞瓏小姐的約定,我們裝作觀賞風景的樣子慢慢走過去,靠在了車旁。車窗搖了下來,一位穿著紅薄衫的女子摘下墨鏡催促道:“快上車!”我確認她是亞瓏小姐無疑,一把拉開車門,和程菲坐了進去,車子立即發動,飛速離開了吊橋。
“不好,有人脫團!”當領隊的導遊發現我們離開而大聲叫嚷著去報告時,亞瓏小姐早就駕車駛離象牙山有好一段路程了。
如果把阿蓮娜小姐比作一團妖嬈的火,那麼亞瓏小姐無疑是一朵靜默的花,她的靚麗與阿蓮娜殊妍同美,一熱一冷,同樣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如果我單從她的相貌來判斷,我實難相信之前郵件中那些熾熱的情語會是出自她手,其實我也不需要進一步判斷,她那流彩的眼波已經向我作出了最為明確而足夠的解釋,熾情不在於冷峻的相貌,而在於熱血流動的心。
當然,我來這裏並不是欣賞這朵恬美之花的,我的動力來自於那團燃燒的火,並順便為我自己鑄建愛情物質基礎的功利之心。避開程菲,我向亞瓏小姐坦誠地告知了我此行的真正目的,希望能得到她的原宥。一切都在預料之中,誰會平白無故地忍受欺騙呢?尤其是聖潔的愛情!亞瓏小姐先是驚愕萬狀,繼而就一言不發,丟下我們離開了房間。身處酷熱難當的房間,耳邊傳來隔壁清晰的哭泣聲,更讓人心煩意亂。我不滿地朝程菲抱怨:“看看,這都是你的傑作,讓我打著愛情的幌子去欺騙一位純潔少女的感情,現在難以收場了吧?”
“聽我說,這是我們早就約定好了的,不要事到臨頭就把自己裝得很無辜,其實你心裏正為美少女鍾情於你而暗自得意呢。我知道你那些鬼把戲,你有令哭泣中的女子轉怒為喜的好本領。就這樣,快到隔壁房間去,把剛才的話換一種方式表達清楚,一定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現在認為,我們為了錢可真是不擇手段。”
“我早先曾叫你選擇退出,但是你表現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積極踴躍,叫我怎麼辦呢?”
“好吧,一切正確都歸於你,一切錯誤都歸於我,從來都是這樣。我到隔壁房間去。”
亞瓏小姐哭得淚水漣漣,看到我進屋,她立即把頭扭了過去。我像一個無賴一樣,蹲下來牢牢抓住她的手,不讓她掙脫,我專注地盯著她的眼睛,就像撒謊的不是我而是她:“其實,我不該如此自私,即使環境極端惡劣,我也應該表現得勇敢一點。我也許完不成任務賺不到那筆錢,但我也決不該對愛情失去信心。生活貧困一點又有什麼呢?我又何必自欺欺人說出不愛你的話呢?你真的非常漂亮,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你,這是我的真實感覺,請你務必要相信我。”
“可是,你說你是來尋找阿蓮娜小姐的。”
“我是說過,但阿蓮娜小姐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影子罷了,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見過她,甚至在來諾非之前就與她失去了聯係。現在我想來,她發給我的那些圖片說不定就是某個喜歡惡作劇的家夥發給我的影星藝術照呢,他讓我在電腦屏幕前墮入情網備受相思之苦,而他則躲在另一邊為詭計得逞而壞笑。”
亞瓏小姐終於破涕為笑:“我要看看那些照片。”
“沒問題,照片都在我的郵箱裏。”
“果然都是明星藝術照。”亞瓏小姐看了我郵箱裏的照片,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然後不經我允許,就立即動手刪除。
我急忙去製止,可是已經於事無補。
“這是你說的,隻不過是個虛幻的影子,留下來也沒有用處,隻會分散你的注意力使你不能完成任務,對嗎?”
“對,你說得對極了。”我無可奈何地點頭,並對她的做法表示言不由衷的讚賞。最是無邪少女心,亞瓏小姐立即變得高興了,她簡單安排我和程菲休息並對我們說:“我已經把你要來的事情跟我父親說過了,他現在正在研究所上班,等晚上回來,我們就可以一起商議尋人的計劃了。現在,請你們安安靜靜地躺在這裏,就像這間屋子裏沒有可以呼吸的活物存在一樣,讓我出去辦一兩件小事。”
我們清明時節從國內出發,啟程時穿著厚厚的棉衣,但到了麥國之後,我們立即換上了短袖襯衫。在麥國逗留了半個月時間,本以為我們進入諾非之後就可以絲毫不受氣候的困擾,但諾非的空氣比起麥國還要濕潤幾分,穿在身上的衣服幾乎沒有一絲幹燥的感覺,這讓從小在亞熱帶生活已成習慣的我們備感難受。
在濕熱的房間裏躺了約有一個小時,亞瓏小姐回來了。
她把兩套粗麻布衣服丟在桌子上說:“換上這兩套衣服,然後我們一起到街上去。”
我和程菲有些茫然:“似乎我們的打扮也跟本地人沒有什麼兩樣,為什麼要改變裝束呢?”
“聽我的安排總不會出錯。你們所說的那些本地人,其實也是外地人,至少是不了解本地習俗的人。別看他們現在若無其事地走在街上,地位在他們所處的那個圈子裏也不算低,但若是遇到什麼麻煩事情,是注定要顏麵盡失的。”
我們將信將疑,換上了衣服。
“假借旅遊前來諾非然後脫團的人很多,不過大部分立即會被警方抓獲而驅逐出境。看上去這些人似乎很不走運,其實他們是最幸福的。你們要知道,來諾非的外國人很多,處境最慘的莫過於偷渡客了。他們偷渡來之後,十有八九都會淪為奴隸,替一些買下他們的長老們打理莊園,直到活活累死……”
“奴隸?”我和程菲麵麵相覷。
“千真萬確。你們以為諾非真有那麼多鑽石等著人來揀嗎?那都是諾非長老們造的謠,為的是誑騙更多的偷渡客來諾非,為他們的莊園增添一些新的幹活機器!”
“諾非警方不管嗎?”
亞瓏小姐的一番話令我們毛骨悚然:“既然是偷渡,自然都是極秘密的,不易被警方發覺。而且即使被發覺了,買家也是當地一些極有權勢的長老,警方多半會息事寧人。因為這樣做畢竟對諾非沒有壞處,諾非國需要大量奴隸來收割罌粟和可可……”
“販賣非洲黑奴?”我的腦海裏立時浮現出曆史教科書中十六七世紀美洲殖民者那些罪惡的勾當。
亞瓏小姐的表情極其平靜:“這裏不叫販賣,這裏叫自覺上鉤。諾非倒並不是沒有鑽石,而那些持有正規護照來諾非的人,即使有幸揀到了鑽石,也會在出境時被海關罰沒。隻有偷渡,才可以保住鑽石。可是,在諾非隻有入境的偷渡組織,卻沒有出境的偷渡組織……”
“這就是說,我們已經無法像入境時那樣輕易地離開諾非了?”
“是的,請你們稍等片刻,我也去換一件衣服。”
我和程菲相顧苦笑,拚命搖頭。幾分鍾之後,亞瓏小姐走出了她的房間,讓我們大吃一驚的是,她居然換上了一套土著裝。彩羽冠,銀抹額,獸皮裙,手持一根一頭削尖的木棒,赤著腳在地板上跳起了圓圈。
我和程菲不覺駭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換上這個裝束,但為了表示禮貌,我們還是揮舞著手臂響應她的節拍以示陶醉。
跳了幾圈,亞瓏小姐把標槍狀的木棍用力插在地板上,然後揚起雙手,麵孔朝天說:“我以最恭敬的禮儀呈謝天主對我的賜予。我在這裏以我的靈魂起誓,我將時刻奉行您的旨意,以您的名義號令他們,用他們的蠻力為諾非創造財富。感謝天主,感謝您的仁慈,為我降下這兩個奴隸!”說著放平麵孔直視著我們說,“恭喜二位!”
我被唬得魂飛魄散,急忙去看身邊的程菲,卻見他神色如常,絲毫不為所動。我顧不得體麵,想要抓住她的手,可是又礙於程菲在場且感覺會冒犯她的儀式,隻是漲紅臉企圖向她求證心中的僥幸:“你怎麼可以開這樣的玩笑?”
“你覺得我用這樣莊嚴的儀式,像是在開玩笑嗎?”
程菲做個搞怪的姿勢,然後轉身走進房間裏去了。
沒有了外人,我幾乎用熱戀男女間最輕薄的口吻向她哀求:“其實,我早就是你的奴隸了,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從來也不願違逆半分毫,隻想匍匐在你腳下順從你的任何意誌,但是,我的朋友程菲,你怎麼可以把他也當成你的奴隸?”
也許是看到我表情古怪,亞瓏小姐再也無法持續麵部的嚴肅,忍不住笑出聲來:“怎麼,嚇壞了吧?”
我長出一口氣,挺直身子擦了擦額上的汗:“說真的,我確實嚇壞了。我們初來此地,什麼也不懂,你所說的一切,我都沒有理由不相信,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沒有理由不遵從,你采用這種令人驚悚的方式達到你尋求開心的目的本也沒有什麼不妥,但是你也應該考慮到我們的心理承受能力。”
亞瓏小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其實,我要說的正在這裏,不論你們相信與否,這樣的心理準備你們必須要有。在諾非,此種儀式隨處可見,如果你無法忍受,那就說明你還沒有做好準備。去房裏叫上你的朋友,我們出發吧。”
“去哪裏?”
“隨我到街上觀賞一下諾非的風景!”
我驚訝萬狀:“就穿著這樣的衣服到戶外去?”
“當然。你到街上之後就知道我這樣做的奧妙所在了。”
我進到房間裏,故意責怪程菲不該丟下我一個人讓我獨自麵對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