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著的那人依然沒有鬆開,連老大都佩服關北海的毅力,在這種極端環境中都能堅持。而在蛇身中段,另一人也抱著那粗黑的蛇身,卻總是因為蛇身詭異的扭曲和頭尾的輪番襲擊而抱不穩,跌落泉中。而那時蛇頭又會紮下來尋找獵物。

老大又不敢開槍,怕傷到晃動目標上的兩人,他一輩子見過不少驚險場麵,此刻卻也看得麵無血色。那兩人一個吊於蛇頭,苦撐至此,另一人反複跌落攀爬,受盡折磨。老大都恨不得也下去幫忙,但還未靠近泉邊,卻遭到了近旁的黑僵攻擊,望著那幫曾經兄弟已經認不出來的容顏,老大深深吸了口氣,一邊周旋,準備以符咒來破除黑僵。

周清堯又吊在蛇尾上了,身上早已被灼燙的泉水澆得火辣辣,大蛇朝口中扭送尾巴,想要去咬周清堯,半空中周清堯聚清最後一抹清明神智,在空中用力一蹬,跳到了蛇頭之上,抱住了那先前噴射過毒汁的蘑菇冠,此刻它沒有出液體,像個巨大的肉囊。周清堯低下頭,終於看到了一直吊在紅冠蛇頸脖上的關大教授,難以想象他有這樣超乎尋常的勇氣,竟能在巨獸嘴邊被顛簸入水又懸空連續十幾回合,此刻他眼中都是水汽,四肢幾乎把巨蛇堅硬的皮給磨下幾塊來,他的手也酸痛得幾乎不屬於自己,但依然不曾放棄。

關北海恰好抬頭,臉上的疲態就被震驚取代。

“周清堯你……”

關北海在嘈雜的水浪中讀出了他的唇語:“不要死。”

周清堯臉上是近乎哀求的神情。

106這就是愛

周清堯被他認真探詢的語氣問得一怔,此刻周遭黑暗,唯有關北海雙瞳中依稀有反射,加上相貼的溫度,雖然無法看清,但毫無疑問兩人近在咫尺。

“當然是真的。”周清堯此刻心情有些複雜:“當時你擋在我前麵,結果被蛇吊起來了。那個時候我就想……”他忽然語塞,不知該說什麼,因為事實上那時候他根本什麼都沒想,身體就先於意識反應,跟著往湖裏跳去。

關北海心中猛地漏了一拍,他當時吊著蛇脖子晃動,心裏恐懼害怕到了極點,但在看到周清堯不跟其他盜墓賊逃走而是跳進泉水裏來找他,攀在蛇頭上對他說出那句不要死,心中頓時感動喜悅得無以複加,差點都讓他忘卻置身陷境。

聯想到一路上周清堯刻意的避讓或是危難關頭的關注,關北海腦中逐漸明晰起來,有種豁然開朗的欣喜。他知道周清堯是個重義的人,前兩個墓中也的確在危急關頭搭救自己,但是無論是怪鳥爪下,還是在兵俑圍堵中,兩人都是同處險地,搭救夥伴也能自救。但這一次,周清堯卻是放棄了能夠跟隨盜墓賊一起逃命的安全機會,選擇了看起來必死無疑的一條路。如果說從前的同生共死是被險惡的處境逼迫,這一次卻是周清堯自主的意誌。

關北海認為和周清堯的關係並沒有往過命的兄弟方向傾斜,周清堯的舉動並不是為了朋友義氣,那不是一直以來和關北海相處的方式。

所以,隻能是動情了,唯有情才能讓人如此盲目、如此犯傻。

但是還差一句正式的承認,還差一聲最後的確定,照理來說關北海不該對自己已經有了七八十分把握的事實存在如此忐忑的懷疑,但是此刻心中卻七上八下,如墜吊桶,仿佛虛幻得不真實起來。

到底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周清堯判決的話語卻遲遲未出口。

關北海心急如焚,終於耐不住開口追問。

“你當時想的究竟是什麼?”

“我……什麼都沒想。”周清堯照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