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君上的讀書參讚、日常職司為修錄典籍,實際上卻將成為君上的嫡係,為君上參謀朝政,掌握朝廷動向,甚至會參讚軍機。”
東陽還未聽完,便忍不住目視這個平時溫和無害的小長史,心中隱隱明白了蒼術的忌憚之處,她強忍下心內震驚,說道:“顧問學士,若是平日,朝臣們必定不會同意,但讓周陸作為顧問學士之首,不但周家會大力支持,有心窺視此位的人家定然也會支持,嚴家一係雖然反對,但礙於身份地位,卻定然不會說出反對之語。”
韓蘇說道:“殿下所言甚是。天下之功,莫過擁立。君上如今拋出的利益,與擁立之功又有何差別呢?天下,畢竟是大昭的天下,不是士族的天下。如果能將‘君上忌諱’翻身為‘君上倚重’,誰又會不願意呢?犧牲掉一些眼前的利益,也沒有人在意的吧?畢竟,比起眼前的利益,將來的利益不是更大嗎?雖然嚴趨能看出此策真意,其他人也能看出此策真意,但是天下間再沒有利益更能讓人自願變的愚蠢的了。”
“更何況,嚴相公實在是占位子占的太久了。嚴陸周鄭,嚴家獨秀,又怎會讓人一直甘心呢?”
“所以,”韓蘇冷然道,“臣不止建議君上將周陸周大人作為顧問學士之首,並且還建議顧問學士中,三分之二的人才皆出士族。”
東陽麵色凝重道:“想要多大的利益就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更何況,為了避免曆史重演,這代價一定是極重的。若我猜的沒錯,嚴相公怕是不得善終了。離間計,好計策。”
韓蘇難過的說道:“重與不重,他們與臣的看法定是不同的。隻是今後,沒了共同利益,又有今日背叛行徑,彼此猜忌中傷,互相打壓,他們再凝不成一團,隻能在帝君的座下仰望君息。”
帝王之道,本就在於平衡。
說罷,韓蘇斂了麵上表情,淡淡的說道:“而嚴相公站的太高、又太穩,平日裏是大家的依靠,但這個時候,卻礙了大家的道。有人想要向君上表現,君上也必須給大家表現的機會,這個時候,再沒有翻舊案來的更名正言順、更快捷的了。”
“朋黨營私、欺君犯上、貪汙受賄、以及當年的和親之失。其他人縱然有罪,但法不責眾,帝君總要高高抬手,十去其八。而嚴相公領袖群倫,哪怕非他之罪,卻也罪無可恕了。”
“殿下猜的沒錯,離間策本來就隱在親善策之內。”
韓蘇說道:“隻是,此策其實反是陽謀,嚴趨相公恐怕一開始就知道了,隻恨眾意難違。”
東陽輕出一口氣,平了心中激奮之情,看向韓蘇笑道:“謀如其人。長史大人心思細膩婉轉,但卻又光明和煦,連離間也用的如此光明正大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韓蘇微微搖頭。
東陽也不在意,反看向一旁半晌未出聲的林濾搖頭道:“蒼術雖會因此敬畏韓蘇,卻絕不會忌憚,你費盡心思往韓蘇身上潑髒水,心思雖然明了,也就不要怨皇弟心有不平了吧,哪有未出嫁的姑娘家就胳膊肘往外拐的?還非要拐的如此明顯?”
林濾隨手將扇子丟在一旁,無辜笑道:“我明明一句話都沒說也沒瞞住皇姐你。再說,皇兄看好周陸,我現在把籌碼都給他了,他吃完好處,要是反悔了怎麼辦?難道要我嫁給周陸麼?”
東陽搖頭道:“狡辯。”
不過,她深知林濾幼時性情大變之後,任何事情都愛自己掌握,不願將希望憑空寄托在他人手中,哪怕自己嫡親兄長也不行。
東陽心中酸澀,對幼妹越發愛憐,伸手撫著林濾烏發,柔聲道:“耽擱許久,實在不能讓蒼術再等了,過一陣子,我便去盛京與你長住。”
林濾眨巴眨巴眼,忍下淚意,笑道:“好,我給皇姐蓋座大園子,布置成皇姐最愛的景色。”
東陽點頭,又看向韓蘇道:“林濾頑皮,她再欺負你回來你便告訴我。”
韓蘇心中感動,拚命點頭。
林濾似笑非笑的挑了眉。
隻見東陽又嚴肅道:“話雖如此,這一路前去盛京,你也不要‘欺負’了林濾。”還特別咬重了欺負二字。
讓之前方還感動的韓小長史頓時瞠目結舌,實在是讓她不得不多想:欺負——是指哪個欺負?
隻見林濾強忍了羞意,同樣正色道:“皇姐這話應當囑咐我,以韓蘇的力氣,我不願意,她便是有心無力;若她真欺負成了,那定是我願意。”
東陽歎道:“我又何嚐不知,真是女大不中留。隻是作為長姐,總得循例囑咐一下的。”
兩人看向茫然的韓蘇,不禁同時笑了出來。
長史大人這才知道,原來長公主殿下是在拿自己玩笑打趣,好衝淡這分別的離愁。
還能說什麼呢?韓小長史隻能拚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試圖敷衍過去。
東陽長公主身份隱秘,因此,便是林濾也不好送行。
雖是離別,但相聚就在不遠處的將來,因此傷感之情並不濃重。
待看到長公主殿□影消失在門外,韓蘇這才轉身,緩緩的蒼白了麵孔,惶然對林濾問道:“幼月,你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