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你知道人在貪求的是什麼嗎?那就是生命,那些能夠做到放棄自己的生命去實現理想的人,我們都把他們稱之為英雄、偉人!但是以自殺的方式來結束自己人生的人,不也是在用生命去實現理想嗎?”
赫野嘴角掛起一絲嘲意。
“這點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自殺者偏偏就會受到歧視,還被人認為是懦弱?”
“因為他們自殺會給周圍的人帶來困擾。”
“哦,難道那些所謂的英雄拋頭顱灑熱血,轟轟烈烈地死了,他就不會給自己的親人帶來困擾?”赫野譏嘲道:“他們實現了虛妄的自我價值,卻不顧家人的感受,說到最後,獲益的是因他們的犧牲而得到好處的整個社會,而不是他們的家人。所以作為社會一份子的大部分人當然拍手叫好,因為他們享受到好處了嘛。”
林深有些反應不過來,按照赫野這個邏輯,那些流傳百世的悲劇英雄,那些舍己為人的道德模範,難道其實都隻是為了某種自我滿足,而最大的既得利益者——這個社會,其實是在利用他們的死亡發展嗎?
這聽起來,有點觸目驚心。
但是林深也不是容易被忽悠的,他很快就找到了赫野話中漏洞。
“你打的比方並不正確,那些因公犧牲自己的人,他們的死亡最起碼帶來了某一方麵的進步。而自殺者的死亡就隻會給社會帶來動蕩。人既然是以社會為基礎生存的,為了大環境而犧牲小的個體,有什麼不對?”
“犧牲?”
赫野嗤笑一聲,“好吧,那我來問你,如果要你為了周圍的某個集體犧牲,你願不願意?”
這話把林深給問住了,為某個集體利益而犧牲?他嗎?
為了誰呢,鎮上的居民?可是他們平日裏是怎麼看待自己的,多少冷言冷語,就算哪天真的因為保護他們而妄送了性命,估計那幫人也不會當一回事吧。
林深很快地回答:“我做不到,我並不是那種偉大的人物。”
“是啊,你做不到。事實上很多人都做不到放棄自己的性命,但是有兩種人做到了,一種是你口中的‘偉人’,一種就是自殺者。他們實現目的的手段相同,都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但是所受的對待卻是天差地別。為什麼呢?隻因為‘偉人’的死亡能給大部分人帶來好處,而‘自殺者’的死亡帶不了好處給他們。”
赫野道:“有一句話你說對了,因自殺者的死亡而獲利的不是大部分人,所以社會才排斥他們。要是哪一天,某個人的自殺能夠讓世界進步,讓曆史銘記,你說,要有多少人排隊在後麵催著他趕快去死?”
“嗬嗬,這個世界的價值觀是不是很有趣?”赫野眨巴著眼睛,像是開玩笑地說著。“一個人的生死,不同人的生死,為什麼有這麼多區別?死亡這件事,在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的結果,百看不厭啊。”
林深覺得背後漸漸升起一股涼意,因為他發現自己現在完全沒有了反駁的意圖,反倒是開始有點認同赫野了。其實從一開始,他的反駁就綿軟無力,站不住腳。自打認同為大部分人的利益可以犧牲少部分人後,林深在這場討論死亡的話題中,就沒有了立場。
他放棄了那少部分人的性命。這也認可必要的時候,可以結束某些人的性命來換取整體利益。這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和那些為了私欲和情感,而放棄自己性命的自殺者們有什麼不同嗎?
不,很大的不同!大部分人放棄的是別人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好處。而那些自殺者放棄他們自己的性命,換取的……還隻是些渺茫的希望和自己的絕望。
從這點來看,這種犧牲理論比自殺者的自殺還要殘忍一百倍。
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林深連忙站起身來。
“哎,要回去了嗎?”
他沒有回答,但是身後的赫野還在鍥而不舍地追問:“和你聊天很開心,明天還來嗎,我在這裏等你!”
林深像是逃避魔鬼一樣,腳步匆匆地離開溪邊,出林子的那一刻,他回頭看去。
一個白色的身影坐在溪邊,還不忘衝他揮手告別。
林深命令自己收回視線,離開。而那纏在他心上的念頭,卻如影隨形般纏繞上來。
死亡究竟是什麼?
究竟誰有資格可以判定一個人該不該死去,是他自己嗎?如果不是的話,那還有誰有資格?
林深匆匆地離去,他的背影似乎有些狼狽不堪。從路邊延伸而出的茂密枝條,像是在嘲笑他的動搖,不停地搖擺,搖擺。
赫諷在第二天果然又見到了於越,這個家夥的執著勁就是不達目的不放棄。而今天正巧,林深也是一早就出去了,也給了他繼續糾纏的機會。
“你究竟還要在這裏坐到什麼時候?”
赫諷看著他,直皺眉。“跟你說清楚,我一會還要出去巡林,沒工夫陪你嘮嗑。”
“巡林?”於越愣了。
“我的工作!每天一大堆任務要做的大哥,不像你這麼清閑。”
“你竟然還出來工作?”於越的眼睛瞪大更圓了,“我以為你在網上是跟我說著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