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愛又如何(2 / 3)

其實朱小玲生氣的原因並不是止於此,這一點康嘉南根本就沒想到。在決定了要好好照顧康一男後,他對孩子的戒心沒那麼嚴重了,左思右想,便悄悄把那瓶具有抑製精子活動能力的藥丟了。他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料竟被張姐收拾垃圾時發現了。張姐節儉成了習慣,又看見瓶身的標簽都是英文,以為還有用處,便特意撿出來拿給朱小玲看。

朱小玲當然對英文也一竅不通,但女人的第六感是最直接的,她覺得這裏麵一定大有文章。在別墅小區附近的連鎖藥店,她請人幫她鑒定了一下,那裏有個懂點英文的醫師,把大致情況向她說了,還告訴她這種藥國內買不到。朱小玲不放心,又去了大醫院,那裏的醫生也證實了這種說法。

可想而知,朱小玲的心情再好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

當天晚上,朱小玲貌似鎮靜坐在梳妝台前做睡前皮膚護理,有意無意問:“跟孩子玩得怎麼樣?”康嘉南嘴角微揚:“還不錯。”朱小玲早就在看他的反應:“你以前不是不喜歡孩子嗎?”康嘉南說:“沒有那回事。”朱小玲說:“哦?!我看你那兩天都不跟一男說話,還以為你討厭孩子呢。”康嘉南語氣平靜說:“是你弄錯了。”

他這話若是擱在以前,朱小玲也許聽不出什麼門道,但因為有了成見在先,不禁佩服他說起謊話來不用打草稿。當然,康嘉南的形象在她心裏也就變味了。她聽說很多在外麵有情況的男人,回家麵對老婆的詰問都能做到麵不改色心不跳,除非你有鐵證在握,不到最後一刻他都還在花言巧語想蒙混過關。她雖然跟康嘉南還不是真正的夫妻,但看起來男人有沒有情況都是一樣,對女人都善用三字經:哄、瞞、騙。

朱小玲忍下躥上來的一股火氣,語氣介於撒嬌與認真之間:“嘉南,我們也要個孩子吧。”康嘉南說:“可以考慮,但孩子不是想要就能要的,我們不是一直沒要到嗎?”朱小玲覺得他這是故作姿態:“你真的不介意我生孩子嗎?”康嘉南說:“順其自然吧。”

這個時候,就算康嘉南不能做到開誠布公,隻要說一些以前不想要現在覺得孩子很好玩之類的廢話,朱小玲也不至於對他有更深的誤解。但他對眼前的女人不尋常的問話卻問一句答一句,而且還顯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手裏的雜誌也沒有放下。

朱小玲覺得自己受到了蔑視,用一句流行話來說,就是遭遇了冷處理。人家跟你在一起既不是為了你這個人,也不要你當生育工具,純粹就是為了家裏有個擺設,床上有個暖腳的,這種事當得上什麼光榮不光榮嗎?她跟康嘉南的初戀長得像,這點她忍了。可是他竟厭惡到不願跟她生孩子,那她真的算什麼?!

朱小玲說:“再順下去,我都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有。現在不是可以人工授精嗎,要不我們也去試試吧。”康嘉南愕然抬頭:“你是怎麼啦?”朱小玲說:“看到一男這麼可愛,我也好想好想要孩子了。”康嘉南不同意:“再等等吧,說不定以後會有的。”

朱小玲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康嘉南還在騙她。雖然不知道康嘉南為什麼要扔掉那瓶藥,但各種更糟糕的想法都在她腦子裏過來過去。女人的疑心病一犯,像康嘉南這種藏頭露尾的應付態度絕對是火上澆油。

朱小玲把每晚背對背睡覺的姿勢繼續擺了出來。康嘉南心想,你這不是口是心非嗎,想要孩子還這樣賭氣,難道我們可以無性繁殖?關了燈後,康嘉南伸手想把朱小玲扳過來,朱小玲拿掉他的手,狠狠向後摔了回去。

中午時分,司機驅車趕到約定地點,沈春雪早已提著保溫瓶等候在那裏。上了車,她見朱小玲臉色有點蒼白,關心地問了幾句。朱小玲隻說最近睡得不怎麼安穩。

李芬家裏一片淩亂,原來她在忙著收拾東西搬家。柳柳聽說她要搬走,很覺惋惜,正在邊幫忙整理邊勸她。朱小玲一腳跨進來,把手裏的各種補品往地上一放,心急火燎問:“怎麼啦,出什麼事啦?”李芬不出聲,柳柳看了她一眼,然後吞吞吐吐說,李芬今早出門買菜,被人指著鼻子追罵,還有人朝她扔臭雞蛋。

朱小玲咬牙切齒罵:“那幫吃錯了耗子藥的東西,人家的事要他們來瞎折騰幹嘛!要我說,咱們怕什麼,她敢扔過來咱們就敢扔回去。”李芬臉色古怪,對她的話沒有反應。沈春雪上前把保溫瓶遞過去:“這是我用天麻煲的鴿子湯,你倒點先給你媽喝,看她喜不喜歡。”李芬不吭一聲拿進去了,李母則躺在房間裏語無倫次,又是老淚縱橫罵兒子又是感激她們來看她。

外麵的人都有些尷尬,每次來這裏,李母都是一套現成的說辭喊來喊去,無非是些養兒不孝,養女不濟,一把老骨頭沒人送終什麼的,李芬怎麼喝止都隔不斷她如黃河之水天上來的滔滔訴苦聲。

柳柳輕聲說:“這村裏的人也真是的,誰家沒有個長長短短,又沒礙著你什麼事,幹嘛做得這樣過火?”沈春雪說:“人都是這樣的,落井下石的多。”柳柳歎了口氣:“我都勸她這幾天別出門,有要買的我幫著送上來,她還硬撐著說沒事,自己不可能一輩子躲在屋裏,誰知剛出去就出了事。”

朱小玲問:“林海濤呢?”柳柳說:“還不是外甥打燈籠,人不來也就是了,電話也沒一個。”沈春雪說:“她也沒打電話問問?”柳柳說:“打是打了,不過都是他老婆接的。”朱小玲生氣地嚷:“他這分明就是躲事嘛,想撒手不管……”沈春雪連忙示意她小聲點,她很不情願住了口。

柳柳說:“也不一定哪,他老婆厲害,也許他做不了主。”林海濤老婆厲害,這一點無需柳柳解釋,大家都明白得很。沈春雪說:“不是有孩子嗎?拿這點跟那邊交涉應該可以吧。”柳柳搖頭:“我看不見得。”朱小玲又說:“這裏都住不下去了,他也不來看看,簡直沒有人性。”

沈春雪問:“你怎麼回事?”朱小玲說:“什麼怎麼回事,男人他就沒一個好東西。”沈春雪說:“你罵他就能解決問題嗎?再說,你讓小芬聽到了怎麼想?”朱小玲說:“這樣的男人還怎麼想?沒法想,隻能絕望!”沈春雪說:“你別來勁啊,總之我覺得你也有事。你要不肯痛快說,你回家找康嘉南講道理去,別在這裏打岔。”朱小玲被她說得氣憤無比,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柳柳怕她們把氣氛弄僵,連忙出來解圍:“大家都是想來幫小芬,看到這事為她著急,可著急也不是辦法,你們都少說一句,事情總有辦法可想的。”

三人商量的結果,還是要讓林海濤出麵管管這事。林海濤是苦主,他若不表示原諒李芬,她在這裏肯定還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是這事做起來有些難度,她們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回這塊驚魂之地,就算他肯來,他老婆那邊怎麼交代,這也是問題。

柳柳說:“其實就算他不來,我也能理解。他現在被人罵成負心男人,處境不比小芬好過多少。這個時候還往這邊跑,讓人知道了還得挨罵。”朱小玲說:“人是他找的,事是他做的,孩子是他讓懷上的,罵一頓又怎麼了?他現在要是敢丟下小芬不管才真是討罵呢。”沈春雪說:“話是可以這樣講,可人家願意聽嗎?還得想辦法告訴他小芬的現狀,總得讓他做個決定。”柳柳倒也通情達理:“這件事的風頭還沒過去,照理說他若是想避開風頭拖一拖也可以,不過像這樣一句招呼都不打就有點過了。問問他到底有什麼打算是應該的,不過我們不要逼他現在做什麼事,那樣可能也不現實。”

為了繞過林海濤老婆,柳柳建議偽裝成記者采訪,說不定電話能夠送到林海濤手中。柳柳的意思是,在記者這麼賣力地吹捧了林海濤老婆後,她肯定對記者充滿了感激,戒心沒有那麼重。朱小玲自告奮勇要打這個電話,沈春雪攔住她:“你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嗎?你能控製你的脾氣嗎?她要聽你那口氣,見你又是個女的,會讓你說才怪。”

柳柳也覺得沈春雪的顧慮有道理,這種事最好一次就成功,試多了就會越來越沒戲。朱小玲想了想,便把司機叫了上來。電話打過去,果然是林海濤老婆接的,她果然對謊稱記者的司機一團和氣。在司機表明想跟林海濤說幾句時,她稍微有點不耐煩,但還是把電話給了林海濤。

朱小玲趕緊搶過電話說:“林海濤,你知不知道小芬現在連門都不能出,出門就被人戳脊梁骨,還被人扔臭雞蛋!你倒是可以躲在一邊快活,人家母子沒法活,被逼得準備搬家了,你要還有點良心……”沈春雪在旁邊打斷說,“告訴他這個時候搬家對孩子不好,很有可能會掉胎的。”朱小玲心想這一招不錯,於是馬上說:“你聽到嗎?搬家是要搬掉孩子的,你想要孩子的話,你就應該知道怎麼做……”

聽到這裏,林海濤隻說了一句話:“我不想再說什麼,這件事情以後別再煩了。”隨即電話就掛斷了。

朱小玲氣得眉毛都豎起來了,柳柳連忙問她怎麼樣,她憋了半天才恨恨說了一句:“他讓我們別煩他。”沈春雪和柳柳相顧無言,如果孩子都不能打動一個男人,那李芬還有什麼可指望?柳柳說:“我們女人最吃虧了,男人真要絕起情來,哪會管你是死是活。所以我的看法,女人一定要隨時保持危機意識,日子順遂時就得提前積糧過冬。”她搖頭看了看李芬所在的房間,一個人踱到旁邊去了。

沈春雪無言看著朱小玲,用目光問詢怎麼辦。朱小玲此刻對天下的男人都有些仇視,一臉怨婦表情站在那裏。司機早就知趣地出去了,淩亂的客廳裏仍是三個女人的世界。不知為什麼,她們在這裏忙忙叨叨,李芬卻恍若未聞,倒是李母的抱怨漸漸低了下去,似乎到了中場歇氣的時間。

客廳裏一片沉默,她們或站或坐或抱肘看外麵的風景,沒有人願意說話。不說話或許是對的。你可以在某個聚會上對男人高談闊論,嬉笑怒罵皆成能事,但那是以後的事,不是今天,不是現在,你不能在傷口還是新鮮的時候逞英雄。感情的世界裏是沒有英雄的,隻有受傷的狗熊,一個女人的失敗可以讓很多女人感同身受。

這時李芬開門出來了,她臉上還保持著一縷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微笑。因為是刻意而為之,這笑就顯得有幾分頑固和悲愴,成了一層保護自己的盔甲。如果有人敢質疑她,那麼這笑也隨時可以化成進攻的武器。由於這可靜可動、可攻可守的微笑太震懾人,另外三個人幾乎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李芬開口說:“你們要是誰有事就先走吧,反正這家一時半會也搬不了,等搬的那一天我再打電話給你們。”在她們來之前,她就在清理胖子的衣物,說完這話後繼續接著幹。朱小玲到底不放心:“你打算搬哪裏去?”李芬說:“離這裏越遠越好。”沈春雪說:“其實你沒有必要這樣做,很快事情就會過去,沒人會當一回事的。”她本來想說這事已經鬧得全城街知巷聞,可能搬到哪裏都不會安寧,但轉念之間沒有說出口。

柳柳說:“是啊,你耐心等一段時間就好了,要不你先搬我那兒去?”李芬平時在人前很少輕易流露感情,盡管內心有幾分溫暖,臉上卻看不出什麼。沈春雪說:“你也得為孩子想想吧,才兩三個月,照理說是不能動家裏的大件東西的。”李芬埋頭說:“我知道,但沒什麼根據,算是迷信的說法。再說,人家都不想要了,我還幫他守著幹嘛。”

沈春雪知道剛才的事她都聽見了,麵對一個哀莫大於心死的女人,你還能怎麼樣?李芬古怪地笑了笑:“你放心,當初你都有勇氣離開王誌遠一個人生活,我肯定也死不了。”沈春雪見她把話說得如此清醒而堅決,想必心裏已經打好了主意,隻得勉強笑著說:“你能這樣想就好了。”

朱小玲還想說什麼,沈春雪對她搖搖頭。柳柳送兩人出來,邊走邊說:“其實讓她一個人靜下來想想也好,有時太趕著安慰別人,反而會讓人受不了。本來這幾天她都還抱著幻想,心想她跟林海濤再怎麼樣也有點情義吧,誰能料到是這個結果。她現在心裏肯定痛著呢,可她又不願在我們麵前哭一場。你們就放心走吧,下午我再來看看她。”朱小玲渾身是刺,不管是誰都要刺一下:“那你的意思,我們不該打破她的幻想,她現在這麼痛苦都是我們的錯?”

沈春雪還沒來得及說話,柳柳連忙笑著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長痛不如短痛,其實說穿了更好,我也希望她早點麵對現實。”沈春雪暗中捏了朱小玲一下,她可能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便沒有再說話。

朱小玲不願意這麼早回家,沈春雪又不願意陪她去商場掃貨。沈春雪說:“你剛剛才從小芬那裏出來,為了這段姊妹感情,你就不能假裝傷心一會兒嗎?”朱小玲語重心長回嘴:“沈春雪你真的很膚淺啊,光知道傷心可以掉眼淚,不知道瘋狂購物也是傷心的一種表現。”

權衡再三,朱小玲還是跟著去了沈春雪的家。

坐在沈春雪的客廳裏,朱小玲支頤沉思了半天。沈春雪也沒說話,陪著沉默。過了一段時間,朱小玲回過神來說:“我有種被囚禁的感覺。”沈春雪說:“這裏是有點小,要不你上陽台坐坐好了。”朱小玲歎氣:“什麼呀,我說的是我過的日子。”沈春雪奇怪:“怎麼啦?”朱小玲卻又再度把嘴巴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