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無法放下。
他一開始以為李銘彥好歹念及兩人十二年的情分,放了他一條生路,但是種種跡象表明,這隻是他一廂情願的揣測。人們都說黑道中人重情義,但是經曆了那麼多社會陰暗和弟兄生死,人心又怎麼能純粹起來,尤其是李銘彥那種馳騁多年的老手,隻怕心也早就染黑了。因為害怕背叛,所以提前消滅一切背叛的可能嗎?他果然還是太愚蠢,愚蠢到一心一意相信這個出身黑道的混混,愚蠢到被他下了毒手還希望他會鬆開扼住脖子的手、重新給他一個擁抱,愚蠢到還期待他會回頭到這裏來找他。
林朗,你真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林朗將頭埋進自己膝蓋中間,緊緊地攥緊了拳頭,這將是他最後一次為那個人難過,他們之間已經兩清,即使有所虧欠,也是李銘彥欠他的。
“過來。”
又是那個冷的要死的聲音,林朗一動不動地抱住膝蓋,現在他真是一點敷衍的力氣都沒有。下一秒他就被人抬起臉來,淚痕未幹的臉毫無遮蔽地暴露在另一人的視線之內。
“真是難看。”醫生隻是皺了下眉頭,然後移開手,從旁邊的箱子裏拿出個罐子從中挑了點兒東西在林朗臉上塗抹了一番,道:“要是再把臉弄花,就把你扔下車。”
林朗摸了摸臉上殘存的微涼觸♪感,咬咬唇別過臉去。
“先生和夫人感情真好,看得我真是羨慕,趕明兒我也要找個老婆去啊~~~~”婉兒嘻嘻笑著揮了記響鞭。
這小丫頭!林朗真是哭笑不得,旁邊的醫生大哥明顯是低氣壓帶,一點都不像有說笑天賦的,真不明白這婉兒怎麼沒被凍成冰塊二號,反而嘴上盡是這些調侃人的話。好吧,他承認即使現在嗓子沒問題,他也說不過這小姑娘,畢竟一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跟個未成年少女鬥嘴。
“先生,現在可以進城了嗎?”婉兒拽了拽韁繩,停住車子。
醫生大哥抬頭看了眼天色,有左右看了看樹林,道:“走吧。”
婉兒笑道:“先生真是厲害,這麼繞一圈,那些壞人怎麼也想不到我們根本就沒走出雲台山的範圍。”
雲台山?!他所住的城市附近有這麼個地方嗎?李銘彥到底把他扔到了哪裏?林朗搜遍自己的記憶也沒想出雲台山到底在N市地圖的哪個角落。
“婉兒,一會兒進城不要惹事,先找個地方落腳。”醫生大哥指了指那個專用墊子,對林朗道,“你把臉遮起來躺好。”
“知道啦!先生和夫人坐穩了,小的我可要加速了。”婉兒回過頭來扮了個鬼臉,然後輕點了一下牛的後臀,那拉車的牛就拔腿狂奔起來。
這邊廂林朗還沒趴回去,就一個踉蹌栽到了某人身上——淺淺的清淡香氣,依稀是野薑花的氣息,那曾經是林朗最愛的花。它們如蝴蝶般生長在江南的初夏,隻有一天的生命,曾經有一個人,他身上也有這樣叫人沉醉的氣息。這麼多年,那個人應該已經忘記年少的他一時糊塗犯下的錯事了吧。那個人是不是早就娶了嫂子,給他添了侄兒侄女?或者是因為根本不想見這個不成器的弟弟,所以那個人從來沒有尋找過他……
“你還要抱到什麼時候?”▒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啊,對不起……林朗手忙腳亂地躲到一旁,心想自己走神兒也未免太會挑時候了,眼前這個家夥分明和自家溫柔的哥哥一點也不像麼,怎麼他平白無故就倒在人家身上胡思亂想起來,真是罪過啊罪過。一念及此,林朗不由又往離醫生更遠一點的地方挪了挪,雙手扣住車子邊緣,以免自己被甩出去。但是另外兩人顯然是早已經習慣這種車速,趕車的依舊十分HIGH,坐車的依舊十分穩,和林朗這種公交一族的穩定係數顯然不是一個級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