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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晌午,卻有不知何時起的烏雲,一團團的欲散還聚。

林朗領著嵇康到了前庭小院,又屏退了下人,這才在樹下站定,淡淡道:“你有什麼事?”

“伯倫,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弄得,現在可全好了?”嵇康站在離林朗三步遠的地方打量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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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擦傷了,隻是些皮外傷,已經不妨事了。”林朗在鏡中見過那道傷口早已愈合,也不知醫生大哥用了什麼方法掩飾,那處隻餘一道淺淺的痕跡,不細看的話,根本就不分明,他道,“如果隻是說這個,現在你看也看過了,就請回吧,如若是別的,還請直說。”

“伯倫如此生分……唉……”嵇康歎息一聲,麵上盡是愁苦之色,喃喃道,“全是我的不是,那晚……那晚我確實喝得太多,我定是瘋了才做出那樣的事來,我……我並不想傷你……更沒打算要做出那樣的事來……”

還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萬用借口,做過什麼錯事,然後將責任推給酒精,原來不單單是現代人,而是自古以來就有,林朗輕嗤一聲,可惜他這人本就對酒後亂性之事有十足的心結,而且,他認為對一個成年人來說,如若不能控製自己,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那麼就根本不要拿起酒杯。

他道:“如果喝了酒會犯錯,那為何還要拿那東西灌醉自己。”

“伯倫,其實也不是……不光是喝多了。那天,你說他不願拘泥在這彈丸之地,要去外麵闖蕩,撥正這亂世,建立一番功業。你說和我們這群朋友終日放歌縱酒,固然十分快意,但你更加放不下他,更願舍下自己的一切追隨。你說得那樣堅決,我以為你真的去了。那晚,我多喝了點酒,看著天上皎皎明月,就想起了你,沒想到你居然來了……我一時高興,以為你終於可以放下那人……,我……一時衝動……”嵇康上前一步,澀聲道,“雖然沒有釀成大禍,但於我嵇叔夜而言,這錯事已經犯下,縱然倏忽在世,燭龍顯靈,亦不能抹殺。伯倫,我猜你現在定是後悔結識了我,是我對不住你!你可知我酒醒之後一直在尋你,隻求你能原諒我的過失,可你一直沒有回來,我以為……我以為因著我的過失,此生永遠都見不著你了……”

林朗不知道真正的劉伶遇到這樣的事情會如何,但是現在看來,這個嵇康並沒有逃避責任的意思,而是確有十足的誠意。而他多半也是因著對劉伶情根深種,那時才會一時迷亂,衝動起來犯下錯事。於是他道:“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可巧我前些日子在山上撞到了頭,以前記憶全無,包括你到底是何人,你說的事情是什麼,我都壓根兒就不知道,當然,不止是這些,以往一切的一切,我全部都不記得了。所以,不管發生過什麼,你都不用再放在心上了。”

嵇康臉色一變,沉聲道:“伯倫,你這可是和我劃清界限?!如若是不能原諒我的作為,我嵇叔夜任你處置,你從此看不起我也好,若是不解恨,大可以動手,我也絕不還手。但是……你何苦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我……”

“嵇先生,我並沒有胡亂編個借口來敷衍你,我是真的不記得了。”林朗額角一滴冷汗,心說,跟這些心思百轉千回的人說話就是費勁,一個不好,就造成誤會了,不過剛剛自己也是有些操之過急了,一來本就沒再打算跟他計較,就當是送個順水人情,二來是怕一來一往,露出破綻,讓他看出自己隻是個西貝貨——因為林闇曾提醒過,一個人的習慣即使是失憶也是很少會變化的,這嵇康傾心劉伶,隻怕觀察得尤為仔細,稍一疏忽,隻怕是要在他麵前現原形的。

“嵇先生……”嵇康自嘲一笑,卻不再言語,隻是定定地望著林朗。

雲層漸厚,天色晦暗,忽然刮來一陣風,吹得嵇康衣袍翻飛,隻見他麵色越發蒼白,眼中盡是悲愴之色,有那麼一瞬間,林朗錯看到他和這四合的陰雲融成一處,再不見半分光明。

林朗忽然有些不忍,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撫他。

兩人靜默著對立了半晌,嵇康才從懷中緩緩取出一樣東西,道,“伯倫,既然你說什麼都不記得,那這個東西,你也不認識了?”

見著那把花哨的短劍,林朗神色微微動了一動,卻立馬恢複平靜,道:“不認識。”

“銘彥賢弟送你的貼身短劍,你當真不認得?”嵇康上前一步,並沒打算就這麼放過林朗。

“你說誰?!”聽到那兩個字,林朗臉色一變。

“你果然還是記得的。”嵇康了然道,繼而澀聲大笑起來,那笑聲中又道不盡的酸楚之意,隻聽他道:“伯倫,你可知我寧可你怨我恨我不原諒我,也不願聽到你故意說忘了我。我想我定是瘋了,才會有這般的想法。”

“我並沒有故意這麼說,而是真的忘了……”林朗分辯道。

嵇康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