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那柄短劍,遞給林朗,慘然一笑:“你說不記得,卻還是會為他送你的劍動容,也偏偏聽不得他的名字。隻因這把短劍是他送你,這劍上有他親手刻的字,你就從來不肯離身。現在……這把短劍物歸原主……”

林朗本能的握住劍柄,朝劍身上看去。隻見劍柄與劍刃的交界處,赫然刻著簡體的“銘彥”二字。林朗如同中了定身的咒語一般,動彈不得,卻不想那邊嵇康就著他握劍的當口,朝著劍鋒直直撞了過來。

第十二章

林朗大驚失色,他與嵇康之間不過兩步的距離,想要避開,卻哪裏還來得及。林朗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隻覺得手上一麻,短劍脫手而出,遠遠飛了出去,緊接著一人狠狠撞到身上,衝力之下,跌了個仰八叉。

嵇康直愣愣地站在林朗身前,道:“伯倫,你為什麼要鬆手,既然你已經不願再認我這人,為什麼不幹脆讓我消失得痛痛快快……”

也不知這人為何這麼執拗,竟然苛刻自己到這個地步。

林朗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冷冷道:“嵇先生,我不管你信或是不信,我是真的忘了。但不管如何,你都不該輕賤自己的性命,如果我剛剛說的話叫你心裏添堵,恨不能一死,那我向你道歉——雖然,我並不認為我說錯了什麼。不過,我相信以嵇先生的為人,即使真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那也絕對抵不過你的這條命。況且,你要真是死了,我多半也脫不了幹係,說不定還會被認為是害你性命的罪人,最後難逃一死。請問嵇先生,這難道就是你的本意?”

嵇康神色一變,飛快答道:“不,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不要做這樣的事。”林朗歎了口氣,俯身拾起那把短劍,轉身回房。

嵇康深吸一口氣,道,“伯倫,是我錯了,我真是昏了頭。雖然我並不覺得對你的傾慕有任何罪過,但是我的行為卻給你帶來這麼多困擾。雖然你說忘記了,但是於我而言,過錯早已鑄成,我隻希望你給我個贖罪的機會。”

林朗頭也不回,隻是淡淡道:“人說一笑泯恩仇,但是現在,我實在是笑不出來。我很累了,嵇先生,請回吧。”

嵇康癡癡地望著他的背影,臉色愈發灰敗了幾分,零落的水滴飄落下來,緊接著雨點越來越大,擊落在他的臉頰上,一行行如淚般滑落。

一把油紙傘遮在他的頭頂,隻聽得向秀沉聲道:“叔夜,伯倫剛到家中,又是大病初愈,定然心緒未寧,等過些日子他心情好些了,我們再來吧。”

嵇康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輕聲道:“也好。是我冒失了……”他將手中劍鞘遞到向秀手中,道,“子期,我又做了件傻事,伯倫現在定是不願見我了,你幫我把這拿給他,我……先回去了。”

語畢,他衝進雨幕,跌跌撞撞往院外去了。

向秀一手舉著傘,一手握著劍鞘,輕緩的聲音在大雨中幾不可聞:“君若為伯牙,又為何隻知世間有劉氏伯倫,未見有向氏子期……”語畢,他自嘲一笑,緊攥劍鞘重又敲了敲林朗房門。

“向先生,怎麼又回來了,可是忘了什麼東西?”婉兒開了門,奇道。

林朗見他衣裾均被雨水打濕,又朝他身後看了一眼,道:“外邊雨大,請先進來再說。”

“不了,我是來還這個的。”向秀交還了劍鞘,臨了又道,“伯倫,我聽林公子說了你的遭遇,我也會將這些轉告叔夜。他這人,有時太過執妄,一時之間想不明白也是有的,但是以他的聰穎,醒悟過來隻是遲早的事。有些事情,你若是忘了,那便忘了,從今往後,大家還是朋友,千萬別因此而生分,若是閑了不妨來一起聚聚,也不枉大家曾相交一場。”

“向……大哥,”林朗猶豫了下,選了個保險點的稱呼,道,“我記下了。”

向秀點了下頭,轉身走了。

林朗關了門,靠著門板舒了口氣,衝林闇笑道:“可算是清淨了,跟他們說話真有壓力。”

林闇卻沒有笑,而是從他手中把劍鞘取了過來,將桌上的短劍入鞘,道:“你和那嵇康出去那麼久,都說了些什麼?你的劍又怎麼到了他手上?”

林朗訕訕一笑,擺擺手往裏屋走,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隻是個誤會,誤會。”

婉兒坐在桌邊倒了杯茶,笑道:“看來夫人的身上桃花不少,先生,你可要仔細看緊了。”

“嗯……”林闇略略沉吟,一本正經道,“婉兒言之有理。”

林朗從裏間探出頭來,一臉哭笑不得,道:“婉兒胡說八道也就算了,怎麼連林大哥也跟著起哄。”

“唉呀,夫人惱了,先生還不快去哄哄,否則夫人就跟別人跑了。”婉兒衝林朗做了個鬼臉,一臉的幸災樂禍。

林朗無語,但被她這麼一鬧,心中的憋悶之氣倒是消的差不多了,他搖搖頭笑笑,卻見林闇果真依言跟了過來,將那短劍遞回給他。林朗深吸口氣,略略抽出劍刃,上麵“銘彥”兩字刻得分明,並不是那一時之間的錯覺。

“‘銘彥’是誰?”林闇狀似不經意問道。

“你果然聽到了。”林朗歎了口氣,道,“他是我在原來世界認識的一個人,這劍刃上是我們那邊的文字,看來,不光是我,連他也到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