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卓然而立,正色道:“隻要我嵇叔夜在,定會舍命相護。”
“依我看,伯倫不似福薄之人,不管身在何處,皆能逢凶化吉才是。”向秀笑道,“我們何不問問伯倫意願?”
“向兄所言極是!”司馬銘彥臉色微緩,道:“已近正午,小九也該起了,我去叫他。”
嵇康欲先他一步,卻被向秀扯住衣袖使了個眼色。
嵇康劍眉輕蹙,輕聲道:“子期,你……”
“與他硬碰硬,隻有壞處沒有好處。”向秀湊到嵇康近旁,耳語道,“如今朝中皆是司馬氏把持,叔夜,你還是注意些分寸,不要惹禍上身才是。”
嵇康從他手中扯出自己袖管,笑道:“子期,即便我不得罪他司馬炎,終究還是躲不過朝禍的。”
向秀歎了口氣,道:“能安生一時便是一時,還是莫要與他扯上幹係的好。”
“子期,放寬心,這一時半會兒,他們還不至於對我做出什麼來。”嵇康輕拍他肩頭一記,便緊跟著司馬銘彥進了房中。
向秀一臉憂色,在院中站了一陣,終究還是不放心地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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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進了房中,見司馬銘彥站在床邊,一手尚撩著床簾,也不出聲叫人起床,隻是愣愣地站在那裏。
嵇康順著他視線往床上一看,隻見一條錦被揉成一團踹在床角,一人蜷在床上,手中抱著個枕頭睡得正香。他雖然已知道這人早就換了個魂兒,但此時仔細一瞧,才看出這兩人真正區別來。他心中暗中傾慕於劉九,也曾有過趁他酒醉未醒之時,靜靜守望之事,但劉九從來都是不拘小節,放開了倒頭便睡,有種灑脫不羈的感覺;而這個名為林朗的人,卻是帶著些許不安似的,微蹙著眉頭蜷著身體,像是嬰兒一般,有種單純而叫人憐惜的態度,而那張臉輪廓分明,宛若上好的丹青勾勒,而臉頰嘴唇上些許紅暈,恰似白描山水畫中,影影綽綽的一點春紅。◇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嵇康見司馬銘彥臉上有些微的恍惚,全然不似以往對著劉九時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心中暗道不好。
而林朗猶在夢中,對屋中諸多人事毫無知覺。
此時有人清咳一聲,卻是最後進來的向秀。
司馬銘彥回過神來,懊惱之色一閃而過。
嵇康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將司馬銘彥手中床簾掛好,又輕輕推了林朗一把,喚道:“起床了。”
林朗翻了個身,嘴裏含含糊糊道:“困……再睡會兒……”
司馬銘彥平日所見之人多是對他畢恭畢敬,此時見著這個自己並不怎麼放在心上的人居然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不由得眉頭一皺,在林朗身上重重拍了一記,道:“都日上三竿了,還睡。”
林朗迷糊中隻覺得身上一疼,於是“哎呀”一聲,猛地睜開眼睛翻過身來,隻見著兩個大男人立在床前,一個一臉不悅,是那個叫他熟悉又有些懼意的司馬銘彥,而另一個麵露擔憂,劍眉微蹙著望著自己,卻獨獨不見昨夜與自己交頸纏綿之人。
他不由得偏頭往這兩人身後望去。
司馬銘彥與嵇康身後自然也是找不著他要尋之人,隻見向秀朝他使了個眼色,道:“伯倫終於醒了,這一覺睡得可好?”
“嗯……”林朗有些許疑惑又有些忐忑,撐著坐起身來,目光在三人身上又轉了一圈,這才道,“怎麼你……你們都在這裏?”
“小九,既然醒了,就跟我回太守府。”
林朗往床裏縮了縮。
司馬銘彥臉色一沉,抬手將林朗往肩上一扛,便直直朝門外走。
林朗吃了一大驚,想要掙紮,卻是在這瞬間被點了穴道,一動也不能動。
嵇康急道:“司馬炎,伯倫並未應你,還不趕緊放開他!”
司馬銘彥頭也不回大步出門,口中朗聲道:“嵇兄,你幾個月沒回家,長樂亭公主可是記掛得緊。親友親友,親在前,友在後,嵇兄,向兄,後會有期!”
嵇康向秀臉色均是一變,宛若木雕般定在原處。
“喂,你放我下來!”林朗不幹了。
司馬銘彥沉聲道:“小九,信不信我連你啞穴都點了。”
林朗不是沒見過這人前世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一雙眼睛四處搜尋,但目光所及,連林闇的半個影子都沒有。林朗心中不由得涼了半截,他知道林闇若是在場,定是不會讓司馬銘彥如此這般待自己,而現在蹤影全無,多半是因為不願意帶自己同去洛陽,趁著自己半夜沉睡之時不告而別了。林朗心道:昨晚之事,林闇除了情之所至,多半還存了榨幹自己體力的念頭。
一念及昨夜,林朗臉上不由又有些熱,暗罵自己一聲傻瓜,典型的被林闇這個看上去十分正直、實際上大大的狡猾的家夥琢磨了個通透。——隻是現在要後悔也來不及,還是先想想不在這個司馬銘彥麵前露出破綻,然後伺機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