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想起了窗戶紙
現在的人，已經很少知道窗戶紙了。
我小時候，窗戶紙在城裏已很少，大都換上了玻璃，隻是農村還有，爺爺奶奶家就是糊著窗戶紙的。
爺爺奶奶家的窗前，房簷下有許多燕子，屋裏的房梁上也有，它們飛來飛去，嘰嘰喳喳，我總想近距離地偷窺一下，可是有可恨的窗戶紙擋著。我每次試圖鑽透窗戶紙，坐在炕頭上的瞎太奶奶，就會用蠅甩子掃我一下，告誡我別動。那時候，我覺得她很神奇，不知她何以知道我要幹壞事兒。現在想來，一定是那紙張太硬，發出了細微的聲響，太奶奶聽到了。眼睛不好的人，耳朵都出奇的發達。
夏天的時候，窗子開著，兩端用棍子支著，從支開的窗子可以看見後麵的園子，園子裏種著高大的向日葵、豆角和一壟一壟的蔥，有幾棵櫻桃樹、一棵梨樹，一棵海棠樹，春天的時候，它們的花朵都很鮮豔。奇怪的是，奶奶還願意在有限的地裏種一些開著熱熱鬧鬧、大朵大朵花的細粉蓮。爺爺不喜歡，我去揪了花聞，沒什麼香味兒，爺爺總是撇嘴，埋怨奶奶種那些無用的東西，顯然是有些不滿。
窗戶雨天有時忘了關，就有雨從房簷上滴答下來，我總願意站在窗台上看雨，不時地把手伸進雨裏。太奶奶總是生氣地喊“關上關上”，她好像怕風似的。隻要她一喊，我的好日子就沒了。奶奶會立刻走過來，利索地把窗戶關上，屋裏立刻陷入黑暗。
農村那時候都是用煤油燈，隻要尚有一絲光亮，斷是舍不得用的，我們就坐在一屋子的黑暗裏，聽著雨聲滴答。太奶奶當然沒什麼感覺，她已經永遠坐在黑暗裏了。爺爺奶奶呢，他們不覺得黑麼？爺爺在黑暗裏刺啦刺啦地搓麻繩，奶奶在炕上糊袼褙（做鞋用的），他們都在暗中默默地忙活著。
我隻坐了一小會兒，就馬上下地，到門口去看。把門吱呀地開出一道縫，看看雨滴落在門口，泛起了一個一個很大的水泡。